逢年过节其实也没那么多花样,节目无外乎走亲访戚,吃喝玩乐。大不了和两三个平日里玩得好的朋友一起洪湖水浪呀么浪打浪。等该玩的玩过了,浪也浪够了,仿佛身体被掏空,躺个几天也就完事了。然而但凡亲戚多一些,族谱的分支再茂密一点,来个什么家庭聚会也实在是避无可避。
骆闻舟跟亲戚不熟,平日里互相联系的重任也落在了穆小青女同志肩上。不过约莫是大部分女性在交际聊天方面总是有点天然优势,三三两两凑一起能聊个半天。有的人看起来像中老年闺蜜团,实际上只是几个一年没见面几次,说到夫妻儿女还会脸上笑嘻嘻、心里的远房亲戚。
然而该来的还是逃不掉。尤其是跟费渡的关系通了天,亲戚朋友全都伸长着脖子打算围观围观,到底是哪个盘丝洞跑出来的小妖精勾走了老骆家小不正经的唐僧。骆闻舟小时候皮归皮,取向这种东西到底也不是到处说的话题,不太熟的人就着皮囊看过去还是一个高大挺拔的俊小伙,更别说进了警局,听起来形象更高大,小时候那种斑斑皮迹都奇迹般地被捂住了似的。再者,骆闻舟家里人接纳他的取向,不代表他的亲朋戚友也能接受。世人总是抱有一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态,也许是多年进化的后遗症。少数群体总是让这群传统的叔叔阿姨隐秘地萌生出一种不能理解又好奇的心理,春节里叫上费渡见上一见居然就这样被提上了日程。
包了一个房间的聚餐当然不可能只是单纯等上菜吃饭。别人的餐前小吃是花生凉拌,一群中老年人越活越喜欢打牌,把餐前小吃硬是换成了麻将扑克牌好好打牌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真要只是摸摸麻将过过手瘾,实在是跟清汤寡水没什么两样,没滋没味得很。
哪怕只是坊间所谓的卫生麻将,一只算个几角几分,到底也比只过过牌来得强。不过砌长城归砌长城,加了钱在里头,自然就不是纯粹的娱乐性质,大家心知肚明。只不过大家眼观鼻鼻观心,都练成了个人精,有些事自己心里头知道就好,往外说倒是没什么必要。再说,确实也真有人觉得金额不大,撂哪里都算不上什么大事,说到底也算不得跟赌这个字沾边,只是些唬人的说法,在违法乱纪的边沿大鹏展翅。
骆闻舟当然不可能知法犯法地过年大马金刀往自动麻将桌前一坐,就跟这群七大姑八大姨围在一起“赌个痛”。平时虽然跟这群亲戚算不上多亲近,但到底是跟自己爸妈往来频繁的熟人,不应酬一下也说去,也只好意思意思上桌去玩两把。不过搓麻将的时间多了,大家也知道这大小伙子还真的说筹码就是筹码,一分钱真金现银也不放到桌上,让人兴趣缺缺。久而久之也没了个兴致。
这下费渡如约来了倒好,大家跟发现新大陆似的,起哄着让费渡往桌上一坐,圆了大家一个三缺一的窘况。然而费渡这么一坐,大家倒是面上不说,眼睛早往他身上粘了过去。说了一年骆闻舟找的对象,照片早从穆小青那儿看过了,不过瞧见真人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么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看起来知书达理,听说还是个什么总裁,年轻有为,简直就是个黄金单身汉虽然现在已经变成了个黄金有主汉。
费渡混迹各种人中间,早是个成精的。往上应付七八十的老年人,向下哄个三四岁小奶包,全属顺手拈来。和同辈的人一般去酒吧灯红酒绿一把,骰子猜拳不在话下,应付平日几个表面交好的世家家长,麻将也不是没有切磋过。只是向来输赢事小,桌上你来我往的试探聊天比胡一把十三幺还难,实在不是什么让人快乐的事。只可惜世界上的事多半不是不乐意就可以不做,也只能硬着头皮来。
仔细数起来,今天这桌麻将反而让他放松。
“小费啊哎,老骆跟小青都这么叫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