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腔调难以平稳,尾音破碎。
“若弟子确为妖异,师尊心有苦衷。七年了整整七年,为何师尊,不在七年中的任何时候说,偏偏到现在”
“你”路听琴一急,心口顿时激痛。
“你偏要死认着这理,是我七年间在害你不成”
“怎么可能。”重霜的声音低哑。“我每天都在等待着每一天,每一次晚上,等着师尊给我一个缘由”
“在我的血一次次被抽出时,你没有。在我不止一次询问、质问、挣扎时,你没有。我请求过,恳求过,跪在地上,求你给我一个解答时,你没有。师尊,你是天上仙,我是泥中草芥。但草芥也”
会痛,会心死。
重霜收回立起的腿,改半跪为跪,额头触地。
路听琴闭着眼睛,忍着眩晕和心口的短痛。听着重霜声音渐消,深深呼出一口气,尽可能平静地开口。
“重霜,你执念过深。我再怎么讲,也不会有用现在,我最后问一遍,我说的话,你是听,还是不听”
手臂与地砖交叠而成,昏暗而混沌的漆黑中,重霜短促地呼吸着,埋着头不曾抬起。
他的惊惶已经平息,只剩下流不干的血与泪。
路听琴的胸口涌上恶心,烦闷在加剧。他想呕吐,但又自觉吐不出什么东西。心里默念着数字,念到一半,没有听见回应。
他卸了力气,轻声道
“你走吧”
塌下,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
“走。”路听琴再次道。他有心要严厉一点,但此时倦极,高烧着,说出的话,显得绵软无力。
“今天不,明天,后天你自己去想吧。缘由我已经给了。不信,尽管去求证。”
屋室寂静,再没有任何响动。
也可能是有,但路听琴意识昏沉,几瞬之间模糊了感知,什么也没有察觉。他靠着冰冷的墙,想就这样睡去。心口的烦闷,一次次将人从坠落中提起。
他的思维七零八落,在高热中运转着奇异的路径。
一会想起重霜瞪着眼掉泪珠子,可怜兮兮的样子。一会复述着重霜刚才的控诉。中间间隔着些猫、兔子,树海氤氲的谷地,嵇师兄吵架的模样。再一会,被染血的本子一带,又回到了重霜。
重霜重霜。
路听琴烦闷地睁眼。他睡不着,越想越清醒。
屋内月光清冷,房门虚掩,已没有重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