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神当然没有功夫管自己千千万万个信徒的吃吃喝喝,有时候说不定还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然而伊戈尔家的神明不仅很闲,又只愿意投注全部的精力关注他这一个眷者。
阿撒托斯向来尊重伊戈尔的选择,从不会因为自己的力量比他强大就去强行干涉对方的人生轨迹。
对他来说,世间万物都显得比玻璃球更加脆弱,伊戈尔又是其中最为珍贵的那一个。在如何呵护自己的珍宝这件事上,神明很有心得,其中一条是过度的保护也是一种伤害。
他想要的应该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智慧有情感的自由的人类,而不是一个漂亮又好用的房间摆件。
所以伊戈尔不向他求援的时候,神明只是无声地注视着他,准备在对方一不小心踏进沼泽的时候将人拉起来,丢到浴室里洗掉淤泥、治愈伤口。
然后在温暖的地方陷入美梦。
而伊戈尔从未让他失望过。
在人类青年断断续续地吐出那个名字时候,深海中忽然翻涌起剧烈的暗流。
深邃的黑暗之中空寂一片,没有鱼群也没有海藻。因此当飓风清空海浪,空气一下子涌入十几米之下的海水中时,只有伊戈尔一个人呛咳着、带着满身腥咸的海水,还不及反应过来就被一根从天而降的触手拎起来推到海岸边上。
“先生”
伊戈尔呆愣了几秒钟之后,心中难得升起几分赧然。灰发年轻人坐在弥漫着雾气的沙滩上,半长的头发还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外套已经被脱下来扔到车上,衬衫和西装裤黏在皮肤表面勾勒出优美有力的曲线。
“抱歉。”他垂着头,睫毛上的水珠滴落在脸颊上,脸色冻得发白耳朵尖却泛着红,紧抿着青紫色的嘴唇显得愈发可怜,“给您添麻烦了。”
阿撒托斯毫不怀疑伊戈尔平时是那种宁可自己死在无人的角落里,也不愿意将同伴拖下水的人。
神明因为对方在危急时刻毫不犹豫念出自己名字的那份信任,心中生出几分奇妙的柔软情绪“没事,我刚才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
从周围的雾来看,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克明廷镇外围。
但是阿撒托斯环视一圈,却对伊戈尔说道“我觉得这里的地形有点眼熟。”
伊戈尔上身的衬衫拧过水之后变得皱巴巴的,不过在场的一人一神都没有在意这种小事。比起被圈定为景点、能见度不足十米、车速限定在十五迈的公路,现在这附近的雾气反而稍稍稀薄一些。
甚至可以透过头顶的雾霭,看到天空上浑圆的橘红色恒星,以及不远处断壁残垣似的高楼大厦。
就好像这里曾有人居住过一般。
伊戈尔最开始以为是这一片地区尚未出现浓雾时,联邦开发星球留下的遗迹。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知名的远方就在这时传来一阵仿佛回荡了很长时间的,轻灵动听、连绵不绝的乐声。
智慧生命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也许是不分种族的,虫族和人类一样会沉醉在高绝的艺术和伟大的文学里,就连阿撒托斯也承认自己有时候会沉迷在那些赞颂世间万物的曲调中,从而稍微理解一些人类偶尔吝啬偶尔又显得澎湃如江海的感情。
现在伴着微风传递而至的音乐就是某种经久不衰的文明。
它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每当在这片大地上奏响的时候,都仿佛一坛醇酒揭开盖子,重新散发出芳香。
人们愿意将其称作是经典。
大地逐渐震动起来,地面上的碎沙土被颠起,跳动得越来越高,直到一座小山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