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娘亲”这个字眼,徐胥野本能的闭上了眼,这是个下意识回避的动作。
清远的麻布袍子在他脚下堆成一团,脚下的鞋袜破了个小洞,一身滑稽装扮,神情却肃穆,“那年你抱着你娘亲的骨灰误闯我寺庙时,也是这么个夜晚。只是没有今夜宁静。”
“当时娘亲走了一段日子了,我被父皇派去的人日日看管,拼死拼活求了半天,才得了娘亲的骨灰,”他喉结微微攒动,“他们带着我入汴梁城门的前一刻,要抢夺我怀里抱着的骨灰罐,只说,皇子可进,卑贱奴女要留下。我哪里肯,从马车上跳下来撒腿就跑,无路可去,就上了山。”
“也就阴差阳错得您出手相救,给了我娘亲一个长眠的地方。”
清远喝了一口温酒,颔首,“你年年都来,如今就要有了妻子,怎么不带她来见见你娘亲”
徐胥野向后一倒,手臂掂在脑后,“这么远,我心疼她要爬山路。”
这自然是推脱假话,清远也不拆穿他,闷声喝着自己的酒。
未了过了好久,清远含着醉意的模糊声音又响,“你怕她嫌弃你有这样一个生母”
明明是反问句,听进徐胥野耳里,却刺拉出一声“嗡嗡”的耳鸣,成了陈述句。
云府二姑娘、四姑娘今日进宫侍驾,虽然只是册封了小小贵人,但宫里给的排场不小,锣鼓喧天声一路不息,两顶金漆红身的软轿更是奢华无比,轿檐上的挂饰,都是真金白银雕成的玩意儿。
看热闹的瞧了只说,皇帝真是给云丞相面子啊,这么多家进宫的小姐们,只有云家这两位有这样的排场,连总管太监都亲自来了。
被瞧热闹的云凌却在暗暗磨牙,这就是正儿八经的捧杀。
他抬眼看了一眼喜气洋洋,眼角眉梢都是傲气的胞弟,要说的话堵在口中。
罢了,说出口的话,老太太又要生气,这个关头说那样的话,难免不会被人认为嫉妒心做怪。
他这样想着,耳朵却听的自家女儿的声音,他转身去看,只见云雾初捉着云雾颖的手,轻声嘱咐着,“这样大的排场,说明皇帝看中,但你也不要失了分寸,喜不外露,宠辱不惊,越是如此,越要谨小慎微,宫中竟是些拜高踩低的小人,今日你被抬进去,所有人都高看你,一但你跌下来,所有人就都想着踩上几脚。”
她手上暗中使劲,郑重的看着云雾颖,说出最后一句话,“好生珍重,记得时时去太后那边请安。”
云雾颖瞬间了然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屈膝道“多谢大姐姐。”
云凌突然就有些羞愧,因为春花小宴不得太后青眼的事,初姐儿平白的不知道受了多少人的编排,这个时候,还愿意这样教导妹妹。
他这个做爹爹的却在瞻前顾后,略一沉吟,拍了拍胞弟的肩膀,“想女儿在宫里走的更久一些,就收收你那自负得意的神采。”
云拯眉毛一耸,嘴角一撇,不乐意了,“哥哥就是看不惯弟弟有什么好事,这回春风终于刮到弟弟门前,开心开心也不行了”
云凌叹气,“我是怕你春风吹过了,马蹄子跑断了。”
云拯还要去顶嘴,就在这时,李日升扬着拂尘走过来,尖细的嗓子掐出个谄媚的声线,“云丞相啊,今个儿皇上还念叨呢,云大小姐与雍勤王爷的好日子定没定下来,圣上还等着来喝喜酒呢。”
云凌作揖,“劳烦公公跟皇上说一声,订好了日子,云凌一定亲自去谢恩。”
李日升笑道,“好说好说,就是雍勤王这一直病着,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会不会耽误婚期”
这就是打听消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