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大宅红绸飞扬,府内上下忙作一团,这头沈家六小姐的屋里,却隔绝于阖府热闹之外。
桌上摆着的铜薰炉轻雾缭绕,乌沉香的味道四下飘散,少女手里抱着个匣子,正埋头数着偷攒下的银钱。
一边数还一边喃喃自语道“要不是倒霉事儿近在眼前,还真有些舍不得这神仙日子,可惜啊”
说话的女子一身火红云霓薄裳,年纪尚轻,最多十五六岁模样,容色却是娇艳,一双扑扇扑扇的大眼睛格外灵动,正是月前因一场大病换了瓤子的沈六小姐。
屋外,不大一座院子内,不断有丫鬟仆妇进进出出,抬箱子的,点物件的,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只廊下不远处,两个双髻环裙的丫头正站在一旁说着什么。
陆云夏就靠窗坐着,夏天窗户都压着缝儿,两人说话的地儿也离得也不远,外面的对话隐约能听见点话音儿,但听不清具体说得什么。
她将手中的匣子轻轻合上,又原封不动地塞回了柜底后,才装成刚睡醒的样子对着窗外唤道“白芷”
“奴婢在。”原本廊下站着说话的丫鬟闻声后,忙撩帘跨步往里屋走去,一边走一边关切地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外面同你说话的是”
“回姑娘,是大太太身边的染菊姐姐,为着明日送嫁的事来的。”
沈六是二房所出,大太太是其隔了房的婶娘,只沈府尚未分家,大太太执掌中馈多年,内宅大小事务都要经她的手。
“请染菊姐姐进来说话罢。”
“是。”
葱绿比甲的丫鬟被引进屋后,先规矩行了一礼,才道“请六姑娘安,这是明日为姑娘送嫁的跟队名单,太太命我过来呈给六姑娘过目。”
陆云夏心中早下好了跑路的决心,自不会在乎这种很快就要同她没什么瓜葛的小事,故只大略扫了一眼,“有大伯母掌眼,我自放心,夏日天热,还劳烦姐姐亲自跑一趟,别沾了暑气,白芷,你去给染菊姐姐倒杯茶水。”
“六姑娘客气了,太太屋里事儿多,姑娘明儿就要出门子院儿里也不消闲,染菊就不多叨扰姑娘了。”
“哪儿就差这一会儿功夫的,总不能教姐姐白跑一趟,白芷,再给染菊姐姐包一串冰葫芦带上,回去吃着解暑。”
这一番话态度摆得颇让人舒服,却叫对面染菊稍稍惊了一下。
早听说六小姐病好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下有了笑模样,待人接物也比以往热情圆滑了,她先前还不信,今日亲眼见了才算信了。
白芷是个伶俐的,得了示意后,忙从手旁案桌上摆的果盆儿里取出串新鲜的冰山楂包给了染菊。
染菊嘴上说归说,心底对周到的礼数还是颇受用的,便受了礼道“谢六姑娘赏,那奴婢就先收着了。”
这沈家乃青州望族,在山东一代根基颇深,加上沈家长房还有个现任青州州牧的沈耀,时人都称,青州若有姓,早已改姓沈了。
不过,如今的大汉朝王室衰微、豪强割据,正是群雄逐鹿的乱世。
除了远在洛阳的国都还姓刘,其它几州早都换了姓,冀州姓袁,荆州姓陈,扬州姓孙。
沈耀心思狡猾,知道以青州的实力定挡不住将来的南北大军,干脆早早和谈联姻。
他自己没有女儿,便将弟弟的两个女儿一个许给了冀州袁家手下的权臣曹央,一个许给了执掌扬州的江东孙氏子孙。
沈六就是被许给冀州的那个,只不过无人知晓的是,真正的沈夏沈六姑娘,早在月前的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