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到处都是缝合的伤口。
肩膀,长长的伤疤从左边拉到右边。
脖子,顺着喉咙竖起一道缝合的伤,一直蔓延到下巴。
她的耳朵,没有了一边,她的鼻子还在。
摸上眼睛,两颗都在眼眶里。
她放下右手,前面变得一片黑暗,浓厚的白雾瞬间消失。
去哪了
左手缓慢伸出去摸,白雾又出现在眼前,她还身处在白雾里。
她的眼睛
水祝急急忙忙捂住右眼,白雾弥漫在眼前。她放下手,又捂上左眼,眼前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右眼失明。
她站在浓雾里,大大地睁着眼。
为什么会失明
为什么全身都是伤
为什么她感觉不到痛
她蹲在地上,不断地想,脑里从一片麻木开始产生知觉,混沌,杂乱,又陡然一瞬间的清明。又是混乱和浑浊相交,脑袋深处像插进一只手,在里面快速地翻搅,像是在找东西,又像是纯粹的玩乐。
胀痛和疼痛一并席上脑海,她痛苦地抱住头,喉咙发出沙哑的不成音的调子,只要一用力,整个脖子撕裂的疼痛。
连唾液都变得像刀子,一滚就流血。
她捂住脖子,只能用手心紧紧抵住,想按下疼痛,压下疼痛。
在混乱的撕裂的痛感中,脑里闪过一片片雪花,又夹杂着一个个场景。
宏伟的城堡,恭敬的佣人,嬉笑的少女们,一条条大的小的蛇,漫无边际的黑土,像潮水一样的蛇群,头顶盘旋轰鸣的直升机,一架架黑黝黝的枪口,深入腿里的子弹,爬在身上撕咬她的蛇,蔓延在森林里的火海。
她在翻滚,在山峰震动和炮弹轰隆中翻滚,不断地翻滚。
蜷缩身体翻滚,紧紧禁锢手臂在胸前翻滚。
还有,还有什么
想不起来,混乱的脑里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一片片雪花飘过,落在她的身上,浸得骨头都疼。
还有什么
雪山崩塌,积雪轰隆而下,往她身上砸来,扑头盖脸地砸来。
她发现自己站在雪山中,被厚重的雪砸得跪倒在积雪里,越来越多的雪盖在她的背梁上,压垮她,压弯她,深埋她。
还有什么
信子的嘶颤从远方传来,清冷的,像雪一样清冷,远远的,从洁白的天际边传来,钻进她仅剩的一只耳朵里。
蛇。
小蛇。
她的小蛇。
“轰”她从积雪里猛地站起来,背着满身的雪,迎着凛冽的寒风,向声音的源头跑去,向尾音消失的地方跑去。
一脚,一脚,踩在松软的积雪里,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从脚踝,到膝盖,到大腿,到腰际,到胸口。
她张着手,张着没有手指的手心,向前方挥舞。用手心,用手臂拨开积雪,拨开挡在身前,掩埋到脖子的雪。
积雪盖过下巴。
她停下来,往后退,她从里面挣扎出来,躺在上面,翻滚,一圈又一圈地翻滚,抱着她的头,像声源地翻滚。
她要护住她的耳朵,她要听见那声音,听见逐渐虚弱下去的声音。
她可以看不见,但一定要听见。
听见它的声音。
尽管她是瞎子,她也可以找到它,抱住它,带它回去。
终于,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她在茫茫白雪里听见了,听见了蛇信子的颤抖,听见了它龇牙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