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曰“上必无为而用天下,下必有为而为天下用。”又自以为处昏上乱相之间,故穷而无所见其材。孰谓周之言皆不可措乎君臣父子之间,而遭世遇主终不可使有为也及其引太庙牺以辞楚之聘使,彼盖危言以惧衰世之常人耳。夫以周之才,岂迷出处之方而专畏牺者哉盖孔子所谓隐居放言者,周殆其人也。然周之说,其于道既反之,宜其得罪于圣人之徒也。
夫中人之所及者,圣人详说而谨行之,说之不详,行之不谨,则天下弊。中人之所不及者,圣人藏乎其心而言之略,不略而详,则天下惑。且夫谆谆而后喻,譊譊而后服者,岂所谓可以语上者哉惜乎,周之能言而不通乎此也
原性
或曰“孟、荀、扬、韩四子者,皆古之有道仁人,而性者,有生之大本也。以古之有道仁人而言有生之大本,其为言也宜无惑,何其说之相戾也吾愿闻子之所安。”
曰吾所安者,孔子之言而已。夫太极者,五行之所由生,而五行非太极也。性者,五常之太极也,而五常不可以谓之性。此吾所以异于韩子。且韩子以仁、义、礼、智、信五者谓之性,而曰天下之性恶焉而已矣。五者之谓性而恶焉者,岂五者之谓哉孟子言人之性善,荀子言人之性恶。夫太极生五行,然后利害生焉,而太极不可以利害言也。性生乎情,有情然后善恶形焉,而性不可以善恶言也。此吾所以异于二子。孟子以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因以谓人之性无不仁。就所谓性者如其说,必也怨毒忿戾之心人皆无之,然后可以言人之性无不善,而人果皆无之乎孟子以恻隐之心为性者,以其在内也。夫恻隐之心与怨毒忿戾之心,其有感于外而后出乎中者有不同乎荀子曰“其为善者伪也。”就所谓性者如其说,必也恻隐之心,人皆无之,然后可以言善者伪也,为人果皆无之乎荀子曰“陶人化土而为埴,埴岂土之性也哉”夫陶人不以木为埴者,惟土有埴之性焉,乌在其为伪也且诸子之所言,皆吾所谓情也、习也,非性也。扬子之言为似矣,犹未出乎以习而言性也。古者有不谓喜、怒、爱、恶、欲情者乎喜、怒、爱、恶、欲而善,然后从而命之曰仁也、义也;喜、怒、爱、恶、欲而不善,然后从而命之曰不仁也、不义也。故曰有情,然后善恶形焉。然则善恶者,情之成名而已矣。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吾之言如此。
“然则上智与下愚不移,有说乎”
曰此之谓智愚,吾所云者,性与善恶也。恶者之于善也,为之则是;愚者之于智也,或不可强而有也。伏羲作易,而后世圣人之言也,非天下之至精至神,其孰能与于此孔子作春秋,则游、夏不能措一辞。盖伏羲之智,非至精至神不能与,惟孔子之智,虽游、夏不可强而能也,况所谓下愚者哉其不移明矣。或曰“四子之云尔,其皆有意于教乎”
曰是说也,吾不知也。圣人之教,正名而已。
性说
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吾是以与孔子也。韩子之言性也,吾不有取焉。然则孔子所谓“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惟上智与下愚不移”,何说也曰习于善而已矣,所谓上智者;习于恶而已矣,所谓下愚者;一习于善,一习于恶,所谓中人者。上智也、下愚也、中人也,其卒也命之而已矣。有人于此,未始为不善也,谓之上智可也;其卒也去而为不善,然后谓之中人可也。有人于此,未始为善也,谓之下愚可也;其卒也去而为善,然后谓之中人可也。惟其不移,然后谓之上智;惟其不移,然后谓之下愚。皆于其卒也命之,夫非生而不可移也。
且韩子之言弗顾矣,曰“性之品三,而其所以为性五。”夫仁、义、礼、智、信,孰而可谓不善也又曰“上焉者之于五,主于一而行之四;下焉者之于五,反于一而悖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