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是抚冥镇内过得最繁忙的一个冬天
“耿大娘,您看那撮毛线的活还要不要人我家大妞心灵手巧,别看她才十三岁,很是耐得住性子,一坐就能坐一整天”
一个门口黄牙的老婆子殷勤地给耿大娘端茶倒水。
见耿大娘坐下,老婆子一脸肉疼地从身侧的挎包里掏出五枚鸡蛋,塞给耿大娘。
耿大娘挑眉“黄老婆子,你这是作甚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刺史大人信任我,把这搓羊毛的活计交于我负责,我就不会做这以权谋私之事我们可是跟着刺史大人一路从京都来抚冥镇的。”
说到这里,耿大娘觉得骄傲极了,谁家婆娘有自己这番魄力,还能有自己这番经历爬过山,去过草原,打过鞑子
“是是是,这街里街坊的,谁不知道您耿大娘最是公正只不过”黄老婆子红着眼眶,执意要把鸡蛋塞给耿大娘。
没想到耿大娘说不要,是真不要,一时间黄老婆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绝望。
耿大娘见黄老婆子终于不再硬塞,这才道“黄老婆子,你别急关于这撮羊毛的活计,刺史大人是有交代的。”
听到刺史大人这四个字,屋外围着看热闹的人不免竖起耳朵。
耿大娘扫一眼众人,扬声道“刺史大人说了,搓羊毛的活计有三优先孤寡老人优先,手足残疾者优先,家有为国捐躯者优先”
黄老婆子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呆愣在原地。
耿大娘握住黄老婆子开裂的双手,温和笑道“黄老婆子,就是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你家独子黄满仓,在三年前的守城大战中,身中五箭,却依旧死守城门,最后流血而死。符合三优先,你可愿意干搓羊毛的活”
黄老婆子只觉得有一团棉絮堵在自己嗓子眼,叫人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点头。
听到这番话,门外突然有人说道“这黄满仓死于三年前,并非在刺史大人治下发生的事,刺史大人也认吗”
黄老婆子愤恨地循声望去,见问话之人正是自己的邻居王老婆子。
此时王老婆子猩红着双眼,头颅昂得却像斗鸡一般。
耿大娘见周围的人,全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便气沉成丹田,大声道“认刺史大人说了,凡是在这里守疆扩土的将士,不能叫他们流血拼命还寒了心。所以无论是三年前,五年前还是十年前,我们都认”
这话一出,周遭瞬间炸开了锅。
“耿大娘,我家二儿子于四年前累死在城墙上”
“耿大娘,我夫君参加了五场守城战,缺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
“耿大娘,我大兄”
眼见人潮汹涌,即将把门槛给挤破,耿大娘踩上桌子,叉腰道“乡亲们,且听我说你们家家户户的情况,书生们已经上门打探清楚,记录在册。我们会根据各家的情况,分派名额”
众人这才想起,开集市前,确实是有人来自家问过有几口人,可曾参与过守城战,还对着兵员册子作对照。
原来那个时候,刺史大人就已经在为百姓们谋生路了
人群还在围着耿大娘,叽叽喳喳地毛遂自荐。
黄老婆子带着大妞,和王老婆子一起钻出人群,一路往家走,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头都惦记着搓羊毛这活计。
这活儿其实挺累,要用双手不停地揉搓羊毛,使其成线,一天下来腰酸背痛,两三天下来手掌就会红肿。
尽管这次的羊毛通过了特殊的浆洗程序,但依旧是个苦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