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大娘本想问问自家老头子的意见,撇过头去,却发现老头子早已泪流满面,晶莹的泪水顺着他脸上的沟壑直往下滴答,浸湿了衣襟。
被耿大娘的问话提醒,耿老汉这才发觉,原来自己情不自禁地流泪了。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声音哽咽,神色中带着一丝茫然“我亦不知为何。”
耿老汉也不知为什么会哭,但心里酸酸的,胀胀的,还滋滋拉拉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耿家大郎嗡声嗡气道“爹爹,阿娘。我也想哭。胸口胀胀的,一股气憋在里头出不来。”
小孙儿啃着手指往左边看自己家爹爹,又往右转过去看看祖父,突然稚声稚气地说了一句“犁庭扫穴”
耿老汉一把搂过小孙儿,把脸埋在小孙儿软乎乎的脖颈处“对我家乖孙说的对”
离耿老汉一家不远的朱大人,沉默了良久,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杀人诛心,莫不如是”
随伴随他左右的中年男子,这次没回怼他“小夕这一问,问的是民族脊梁啊”
大周朝实在是太富裕了,贵族们挥金如土,百姓们也能对付一口饭吃。
每次和谈送出去的东西,对于大周朝而言,虽然有点肉疼,但不至于伤筋动骨。
然而没有武力的支持,大周朝如三岁小儿抱金过闹市,终有一日会吃个大亏。
了解顾南夕秉性的崔三论把手中的稿子揉作一团。
他知晓以顾南夕犯懒的程度,必然不会准备发言稿,所以他就提前准备了一份稿子,免得顾南夕当众丢脸。
可现今一看,自己花团锦簇的发言稿,远远比不上这振聋发聩的提问
崔三论颓然地坐了下来,自己终究是老了,要是能年轻个三十岁,定要和顾小南夕一起搅风搅雨。
如今,自己只有这把老骨头和多年来闯下来的名声,别的做不了什么,只能用这把老骨头给小南夕遮风挡雨
而本应意见相悖,四分五裂的学子们也在这一问下,重新拧成一股绳。
阿吉奈观察着其他所有人,眸色深深。
果然不能小觑顾南夕这个女人
这肯定都是她的计谋
她在一步一步推动整个大周朝向北境推进
她甚至连日后的对北境政策都制定好了
那就是,不服就干
北境愿意俯首称臣,那就好好招待,若是反复无常,那就犁庭扫穴
大周朝会有这个实力吗
阿吉奈突然心慌起来,大周朝能出一个顾战神,怎么就不能出第二个
以大周朝的富裕程度,若倾全国之力武装军队,再抱着视死如归的志气,那该是何等恐怖的一支军队
不行自己绝对不能让大周这头雄狮醒过来
这头雄狮就应该在睡梦中被鬣狗撕咬
阿吉奈没有坐以待毙,反而大声问顾南夕“敢问侯夫人,您认为大周应该有何宣言”
还有什么话,可以媲美那些豪言如果没有,好不容易提起的士气,又会跌回去悲观的情绪会卷土重来
时至正午,毒辣的太阳,正悬当空。
人们被晒得汗流浃背,分不清脸上的是汗珠还是泪珠。
顾南夕洁白如瓷的脸上也被晒出红晕,然而她的回答却慷慨激昂,让人热血沸腾
“一寸山河一寸血,吾纵亡国灭种,誓不与贼共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