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年轻小伙单手扯断了头顶的一截树枝,顺手扔向了远处的草丛。
他身材矮小、四肢修长,爬起草丛来如节肢虫一样灵敏快捷。
艾薇紧跟在小伙身后,连衣裙被她挽在了腰间,底下的白色衬裤已经被灰黑的泥土沾染了大半。
额前是凌乱的发丝,腮边是细小的划痕,她咬着下唇,努力避开拦在面前的细枝利叶。
走在最后的是约书亚,不要误会,他并非担任队伍里的善后角色,落后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的体力远远比不上前面两个体育健将而已。
他大口喘着气,虚弱的手臂如蝴蝶翅膀一样柔软轻盈,更不用说那两条堪比螳螂的细弱长腿。
“哈呼哈呼”
障碍早被前两人彻底清除,约书亚需要面对的,是与自己和解的持久战。
“再加把劲爬过前面那棵樟树,再往左走个几百米就到了”
年轻小伙在前方轻声喊道,同样的话语,艾薇已经为约书亚翻译了不下十遍。
小伙姓方,单字义,比艾薇和约书亚年长个一两岁。
在他十来岁时,列强们的炮弹砸向了他的家乡,连带着土地上的老宅与祖传的田亩。
母亲急火攻心当晚归了西,父亲被炮弹的铁皮削去了整条左腿,弟弟尚在襁褓之中
携亲带友地踏上开往伦敦的货船,多亏了入府当丫鬟的姐姐在这些年攒下的细软银钱。
到了伦敦,方义和家人们很快便安顿在了华人码头。
他当过码头的搬运工,因为手臂力量的不够被遣散了回去。
当过拾叁坊的伙计,因为不善言辞差点与客人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最后还是主厨先生发现了他的优势,留他当了暮云斋的跑腿伙计。
艾薇只见过他几次,每次都只是传送信件时的匆匆一瞥。
小伙跑得急,艾薇工作忙,两人根本没什么交际,也不怪艾薇方才才在这段特殊的交谈中知晓了他的名字。
“方兄”
“别这样叫我。”
“那他们平时都是怎么叫你的”
“他们都叫我喂,那个人。”
“那群没礼貌的家伙朱先生是怎么叫你的”
“他叫我小草贼。”
“没礼貌大王我、我还是叫你小义吧”
“也行。”
“小义哥,你说的那个地方真的可以吗我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这是方义自告奋勇说出的暗道,就在华人集市尽头的巷口里。
说是暗道,其实就是一堵矮墙,整个华人码头都被高高的红砖墙围了个严实,能爬出去的矮墙着实不多见。
“前几个月的天气一直不好,要么就是风雨交加,要么就是电闪雷鸣”
“某一天晚上,一道闪电劈开夜空,朝不远处的围墙直直刺了下来。”
“紧接着便是一道墙推瓦倒的轰鸣巨响,生生把我从床上闹醒了过来。”
“我从窗户往外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高墙之上冒着滚滚黑烟,在大雨的冲刷下没有任何变化。”
“过了好一会儿,那道浓密的黑烟才散了去,再向外看去时,那块墙面已经倒塌了一半了”
“当时是深夜,其他人都睡熟了,尤其是朱先生,我不敢过去暮云斋,他最讨厌半夜三更的汇报和通知了”
“这点我同意,半夜的打扰会坏了他的好事”艾薇默默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