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望不相即,我心郁以烦。
当坦克开进山丘。
当履带碾过草坪。
当眼前出现漫山遍野的红花。
当周围刮起萧萧瑟瑟的凉风。
铁与血的味道钻进我的鼻孔。
陈霏阳微笑着用小手整理起自己的面容。
“苟旦,你看看我。”
“你多看看我。”
她抿着嘴唇微笑,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在肩膀上胡乱飘。
我只敢盯着她发白的嘴唇,眼睛止不住颤抖。
“记住我的脸了吗”
“不要忘记我”
陈霏阳再次提醒道。
所以,这算是最后的遗言了吗
所以,这就是最后的告别了吗
为什么这么仓促,为什么这么匆忙
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时间接受
为什么不给我一点心理准备
“不我不看你”
“你丑死了”
“都没有好好化妆。”
“裙子呢是不是最喜欢穿裙子吗离别的时候,为什么不展现最美的一面”
我低着头,像个不愿离别的小孩,故意说着伤人,倔强的话。
我想起那天夜里,她靠在车旁,换上了一身裙子,她说自己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但也希望做个小女生,在喜欢的人面前穿着女装,羞涩地转着裙子。
我想起咱俩第一次见面时,她落落大方,穿着笔挺西装,说自己霏霏汉阳树,矗矗江夏山。
叫陈霏阳。
我畏畏缩缩,神情紧张,说自己是狗屎蛋子,叫苟旦。
“陈霏阳,下去。”
“沈墨,上来”
白振虎的声音,如同一道不合时宜的雷声,打断了我们。
他的手中,捏着坦克机枪。
我的手中,捏着疲劳和伤。
陈霏阳对我莞尔一笑“好好活着”
然后便跳下了坦克,我伸手去抓她,手触摸到她的头发,却打滑。
白振虎把我按在了机枪上,压着我的脑袋,望向了陈霏阳。
“你知道我要干嘛”
白振虎的声音理直气壮。
“我喜欢看着别人感受痛苦。”
“因为你们的痛苦,会使我快乐”
白振虎低声笑道。
“来吧陈霏阳,或许你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
说完,白振虎将机枪对准了她。
陈霏阳没有逃。
陈霏阳没有喊叫。
她环顾四周,最后选了一个花开得最红,最艳的地方。
她站在中间,笑容满面,像个少女一样对着我喊“苟旦,我死在这儿会不会美丽一点儿”
她在认真地,给自己挑选死亡的地方。
“不一点都不美”
“要死,死远点”
我哭着大喊。
炽热的眼泪,流进了冰冷的枪膛。
可陈霏阳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苟旦,你看我美吗”
她摘起一朵罂粟,像是摘起一朵玫瑰,戴在头发上,然后用她那条假腿撑地,双手轻柔地举起,开始转圈,似乎是在跳一支芭蕾。
她身上的黑色风衣,如同丝滑摆动的裙子,柔顺美丽。
自信大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