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胡人心里,当今的大君是个好大君。他打下大胤的秦凤道,险些就要扎入大胤腹地。虽最后鸣鼓收兵,但他保住了北胡的战力,保住了北胡的万千男儿,而不是一个劲儿的为了自己的志向不顾他人。
后来,北胡和大胤贸易相通,生活确实也好了起来。冬日不再难熬,老天不好的时候,也能借着往年的积攒挨过去。
甚至有了自己的文字,而不只是空口的语言。
大君也比看上去要通理,从不苛责族人,顶天立地。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治世之上,学习大胤的东西,称得上一句文韬武略,后世大概也会觉得他是个好大君罢。
莫赫离站在帐前,看着南方。
近臣见了,都以为他又动了南下的心思。唯有他自己知道,十三年前的夜里,曾有三个人在华京城的月下把酒言欢。
他当然知道,那两个人都喝了水,自己喝的是实打实的酒。他没有揭破,因为即便是水,也从未有人和他喝过。
兄弟之间为了大君的位置互相陷害,大打出手。他最后杀了他们,手上沾了血。
暴戾
只是为了活下去。
可这些都不是借口。他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利用了乔靳,利用了江宛,甚至设计害死了父君。可他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若是有人当面指着他骂,他也能只挑下眉毛,安然接受。
没人对他说过,做人只能光明磊落。
莫赫离拿出一柄折扇,这扇子有些年头了,扇柄都已经被摩挲的没了漆,光秃秃的看着寒酸。
他展开扇子,看着上面一片空白出神许久。
原本这扇子被他扔了的,可鬼使神差又找了回来。好似在提醒自己,自己也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曾有那样的时光,也曾
他这一生,也从未觉得对不起谁。若说坦荡,他大抵能称得上一二。所有的行举都摆在你面前,从不遮掩,好或坏,都随人评说。
但他自己却知道,自己曾经对一个人藏了心思,也曾想过要将她占为己有,也曾冲动过,不计后果过。
甚至可以说都未曾争取过,便放了手。而松开手的那一刻,大概便宣告了北胡输了。
很多年里,他都在想,如果时光倒流,自己还会不会让她离开就算将她捆在身边,看她形容枯槁,没了生机,会不会将她留下
莫赫离想,倘若真的能够回到那一天,自己大概不会为了赌一口气再做这样的事儿了。即便她不再是她,恨自己、骂自己、寻死觅活,他也能狠下心去。
一个人的感情何其渺小,无法跨越时空无法自我把控。唯有天下,在手。
自从十三年前他离开华京城,便再也没去过了。不知道华京城如今是何等风貌,不知如意居是否还开着,那两人是否还在其中对饮。往事如烟,稍不留神,其中的细节都要忘得一干二净。
她那日穿了什么戴了什么说了什么话,也有湮灭在记忆当中,再也想不起来了。甚至连她的模样,都要记不清楚了。
莫赫离拔开酒囊的塞子,朝南方举了一下,独自饮尽。
他祭奠的从来不是年轻时的爱情,而是转瞬即逝的友情,曾让他有过活着的感觉。最热血沸腾的时候,也是和殷楚在战场上的一次次遭遇,计算着彼此的行动,那是一种英雄惜英雄的讴歌感。
有这样的人,自己才能在这世间有个理由走下去。
打败他,方能证明自己。
而如今,莫赫离只觉得曾经的自己有些幼稚的可笑。很多事情,并不是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