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大雾,海面上一面朦胧,闻云站在甲板上, 好似整个人都落入了不可预知的境地。周身都是白色的雾气,层层将她包裹,沾湿了她的纱裙。
即便是夏日,一到了海面上便仍是一片凉意,她伸手摩挲了下自己的双臂, 试图蹭出些暖意。
身后有人走来,给她披上了一件男子的长衫。
张赫看了她一眼,叹了声气, 说道“其实今日你原本可以不来的。”
闻云听了这话, 笑道“我若是不来,谁能相信这出去的是盈袖坊呢”
华京城里都传, 这闻云做生意做的胆子大了, 竟然带着京城里盈袖坊的姑娘们,要去那繁盛的临安府和当地的歌姬们比试,
看看谁才是这大胤最厉害的歌坊。
闻云做噱头做的足,为求一胜,竟然包下十余艘大船, 不惜一掷千金, 请临安府的百姓官爷们都来船上坐坐,听听小曲儿。前些日子,
临安府的海旁,那可是热闹非凡,无数人都挤破了头,就想来看看这华京城里最有名的盈袖坊。
因着闽州航线不畅,连带着临安府的船也大多停泊了。每日早晨,这十余艘大船便浩浩荡荡的开到远处,转个两圈再回来。今日便也如同往常一般,只不过这船上,没有一个盈袖坊的姑娘。
“既然做戏,便要做足。我们做这行的,总是要让官人们都开怀,好似心里独中意他一个似的。”闻云靠在木头围栏上,她理了下鬓角处被海风吹乱的碎发,殷红的嘴角勾了一下,缓缓说道“可大抵是骗的人多了,便被人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
这话虽然粗俗,但从闻云嘴里说出来,就像唱了首婉转的小曲儿似的。
张赫跟着笑了“你这不是挺有情有义的吗”
闻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名公子有心,替我安置了盈袖坊的姑娘们,我原本也是受他恩惠,自然要投桃报李。这和情义有何关系”
张赫拍了下手“各人用心不在一处罢了。我也爱去水码头上找些流莺,每个都是我的相好的,我都喜欢,可我心也不在她们身上就是。”
闻云轻轻点了下头“她们的心也不在你身上便是了,大家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
“你这么说,我银子都是白花了”张赫笑道“我都快以为自己是情场老手了。”
闻云笑的肩膀微微耸动“说不定真是呢。”
张赫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闻云“这是公子给你安排的去处,今日船换了之后,你就去这里便是,钱银都给你备好了,下半辈子不愁。日后稍微收敛些,不然以你这说话的腔调和长相,到时候又让人盯上,闹起来万一被人认出来。”
闻云接过纸条“知道了。”
这便是她今日穿的如此华美的原因,自此之后,华京城盈袖坊的闻云,再也没了。
船开到海面正中,张赫这便喊了人来,将船上的各类装饰皆都撕扯掉。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以方便简洁为主,看着华美,实际脆弱不堪。
远处传来哨响,但雾实在是太大了,根本看不见前面是什么人。有船员急匆匆的跑过来,对张赫说了两句,张赫只点头,说自己知道了,让他们开的慢些。
原本就是歌姬坊的游船出来兜一圈罢了,船上的船员也少,没几个。此刻听了张赫的话,一个两个跑去收帆,让风力减弱。
待到对面哨响近了,这船上的船员便都傻了眼。只见那破雾而来的船正前方是个巨大的撞角,撞角之上是十分明显的方形鱼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