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木麻衣,却隐隐透着器宇轩昂,便对他媚眼一转,舞弄风情,“就这匹料子好了,回去与你师傅说,做一件比甲,做一件袄我穿。要多少银子,你算一算,我先付下定钱。”
施兆庵始终半低着腰,姿态本分,说话却透着买卖人的精明,“哪里敢要奶奶的定钱呢尊府这么大个家业在这里,还怕您跑了不成等师傅做好了,我给您送来了您再给银子是一样的。”
那樱九见他十分乖巧,偏着眼去捞他低垂的半张脸,看着看着,隐隐泛出些熟悉之感,“嘶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只是这会儿却想不起来。”
说得施兆庵心神一跳,片刻心窍一动,把一张轻佻的笑脸抬起来,“大约是在梦里”
“呸”樱九梨涡泛春,桃腮晕红,脑子里刚刚起的影儿一霎烟消云散,千娇百媚嗔他一眼,“鬼头,敢是在你的梦里真真是胡说八道。”说着,眼儿一飞,朝门口睇一眼,又媚眼游丝地转回他身上,“叫人听见了,你还要命不要”
施兆庵混过一劫,心里长吁一口气,抬眼见她纤指拂裙,把绣鞋尖露出来半点,刻意卖弄那一对金莲。施兆庵心上不耐烦,正要请辞,忽见莲心捉裙进来,暗瞥他一眼,到榻前与樱九笑道“听见你请了林裁缝来,我们姑娘使我来顺便请他过去做件白绫袄,你这里可量完了”
那樱九也不拿正眼看她,欹在扶手上闲甩着绢子,“我不说裁衣裳,你们姑娘也不裁,见我裁她也裁,像是刻意学我似的。带了去吧。”
莲心懒怠驳她,朝施兆庵招招手,便带到转韫倩房里。进去时,韫倩在与花绸说话,花绸拿小金锤正敲蟹壳呢,冷不丁一见他,怔得锤子掉在碟子里,叮铃当啷响了一两下,适才把她神魂震回。
她忙揩了手,拽着韫倩绕到屏风后头,将她揿在榻上坐下,两眼瞪得滴溜圆,“我的老天爷,兆庵怎的在你家还还还还做了裁缝你们到底弄什么鬼”
隔着屏风,韫倩偏脸一瞧,见施兆庵的影把脑袋低垂,她恐他面皮上过不去,便急拽一把花绸,将她拽得坐下,“你悄声些,还怕人不知道怎么的噢,许你逃家与桓儿就不许我”
“我跟你哪里一样呀”
“哪里不一样”韫倩把下颌一抬,硬充着一股理直气壮,“那姓卢的,还不如单煜晗呢,我见天对着他,就是没被他打死,也快要被他恶心死了,就不兴我找个中看的”
花绸一时还摸不着头脑,额心急似一片发皱的锦,“你们,到底是怎么弄在一起的”
韫倩窃窃发笑,半面诗扇挡着脸,像在碌碌浮生里,偷得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宝物,带着一股要与这人间玉石俱焚的痛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