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单煜晗陡然泄出笑声,离坐起来,围着案信步几圈,胸膛里的快意恨不得飞出九霄,却碍着范贞德在此,不显出来,依旧气定神闲,“大人所说的那个丫头,能否为证”
“自然能,不能还敢到大人面前说嘴”
“好、好。”
单煜晗怀笑点头,满腹心志,折于怀内不提。又请回唱的,曲筵连回,许诺少不得范贞德的好处,又嘱咐他将丫头照管好,少不得某日要请其往都察院为证。种种安顿妥帖,便于散席后,等夜间亲自坐了马车往潘家去。
那厢去,这厢已是夜半灯阑,明月当窗。
廊下有两个丫头翠衫红裙转来,提着两只髤漆食盒,却不是往正屋里去,翩转于单府另一处冷清屋子。四下蛙鸣虫声,窗户上长灯静怡,昏昏的烛光无端端熬长了更漏,拉得夜也格外漫长。
门上栓了把金灿灿梅花锁,丫鬟取钥匙开了,走进屋内。那门里便有椿娘急急来拽,拉着二人到案上摆饭,“请问姐姐,爷有没有与太太说过情了,还要关我们姑娘到几时”
其中个丫头抬着高高的下巴,将椿娘睨一眼,笑得冷淡,“我看姑娘先别着急,这会儿爷不在家,回头等爷得空了,自然去与太太说放奶奶出去。”
椿娘听见,泼口大骂起来,“好个没良心,我们姑娘在这里关了半个月,他不去求求太太,连瞧也不来瞧过,倘或我们姑娘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自然有人拿他的命说话”
原来是上回花绸不顾魏夫人劝阻,执意往碧乔胡同去捉拿奚桓闹下的事。那魏夫人当口里阻拦不住花绸,过后气得七窍生烟,当下便在家里打定注意,非要将治一治花绸这总爱往外跑的陋习
于是使人将用不着的一间空屋子收拾出来,只等花绸那日归家,便带着人怒气冲冲往屋里来捉拿,“我不关一关你,只怕收不住你的性子,你只管到外头去污了你丈夫与单家的名声。今日我就要拿出长辈的派头来罚一发你,你既在这屋里呆不住,那就换一间屋子睡。给她收拾几身衣裳,锁到那边屋里去,什么时候知道悔改,什么时候放出来”
当下唬得椿娘红藕两个脸色大变,花绸却并无异色,从容不乱地使椿娘打点了两身衣裳,搬到那边屋里去,因不放心椿娘,也带了去,行前只对红藕吩咐,“你在这里看屋子,若有什么话,往那边屋里告诉我。不许叫那边府里晓得一个字,省得娘担心。”
正和魏夫人的意,锁了们,使花绸在屋里反省,每日使下人送了饭食来,外头只对单煜晗说“你这媳妇也太不知规矩了些,该去不该去的地方,她都要去踩踩。自进了咱们家以来,从不肯安分一日,不是往这里去就是往那里去,场面应酬竟比我一个侯爵夫人还多。你不要管,屋里自有丫头服侍你,且让我关她几日,收收她的性子才好,以免日后闹出什么不要脸的事,伤的是你的体面、是单家的体面”
单煜晗向来有些听她的话,又暗忖花绸本不规矩,让她吃个教训也好,便不过问了,每日夜里有丫头服侍,日间又有公务缠身,晃晃一过竟半月。
花绸每日在这里不愁吃穿,还顺势躲开了单煜晗,心里也十分自在,益发不肯认错,眼下由卧房里迤逦行来,拉了椿娘,“不要骂她们,她们也不过是奉了太太的命,与她们何干系先吃饭。”
那丫头见花绸知事,不计较,摆了饭旋裙出去,“奶奶吃了,我们一会儿来收拾碗碟。”
摆下一瓯熏鱼、一瓯火腿并三样素食两碗白米,饭食上并不曾苛待。花绸没事人一般,亲自端了一碗饭放在椿娘面前,挑下巴使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