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晓得。”
“好了,你的事儿呢”奚甯抬首压一压,示意他坐,“什么事求我,说来听听。”
“也不是什么大事。”奚桓垂着下巴,两个眼一抬一避地窥他,脸上渐红,“姑妈、姑妈她身上还、还没来,我听丫头说,这是个不小的病症,姑妈只在外头随意请了大夫来瞧,外头的大夫,终究不如宫里的太医妥当,想请爹请个太医来为姑妈瞧瞧。”
那奚甯怔在榻上,脑子转了半晌,忽然茅塞顿开,登时睁圆了眼,抄起书朝他砸过去,“好啊,你愈发有出息了,这种事是你该过问的放着那么些圣学诗经不读,成天钻研女人的事儿”
“儿子没有,”奚桓匆匆伏跪在地,磕了两个头,适才抬起脸来,“儿子也是偶然听见姑妈与大表姐说起,还当姑妈得了什么疑难杂症,问了丫头,才知道是这个。儿子保证没钻研,我发誓”
说着三指朝天,好不虔诚。奚甯气结半晌,心知他从不撒谎,渐渐平息下来,擦身过去,将他轻轻一踹,“行了,我知道了,你滚回去,好好念书。”
奚桓追出几步远,扶着门框,眼瞧着他父亲顶天立地的脊梁踅出院外,心里总有些安心下来,转头瞧他母亲,画里婀娜坐在几根翠竹之间,手上握着把扇,望着他笑弯了眼。
眼随步转,风拂绣帘,暗香吹入锦堂春,奚甯踅进莲花颠,对穿廊庑,门外头斜见奚缎云盘在榻上低着脖子做活计。
天气见热,她只穿着件薄薄的芦灰苎麻掩襟衫,扎在烟红的裙里,眉目婉垂,侧着半张脸,起伏的侧颜可堪玲珑玉质。
榻下摆着她一双月白的绣鞋,上头绣着的折枝纹,瞧不清是什么花,只是弯弯曲曲的,仿佛是奚甯一肚子的九曲回肠。
眼前春色如诗,可他纵有笔墨,也难成丹青,只能憋着股欲说还默的窃喜,提着墨绿的衣摆悄步进来,临到榻前,才低喊“侄儿给姑妈请安。”
奚缎云一抬首,脸色刹那羞乱,眼疾手快地掣着一截裙将半露的脚丫子盖上。
可惜为时已晚,奚甯分明瞧见半只未缠的脚,玲珑剔透,圆润可爱。向来男人爱女人缠脚,他却不喜欢,只觉那畸形的骨头十分丑陋,偏爱这天然风情。
但他只敢装作没瞧见,保持着这恭敬又亲密的距离,坐在对榻,往她圆绣绷上瞧一眼,“姑妈做什么呢这么专心,侄儿进来也没听见。”
“噢,”奚缎云忙低头看绣绷,以为他什么都没瞧见,渐渐平复了慌乱,“绸袄新教我的花样子,说来都不好意思,我个当娘的,还要女儿教我活计。我也做得不好,不过给丫头们做,叫她们凑合使吧,她们也不敢说我做得不好。”
话音甫落,她便窃窃地笑了,细声细语的,好像是为两个丫头不敢嘲讽她而偷偷庆幸。
奚甯自幼生长在大家大族里,周遭每个人似乎都有满足不尽的欲念。譬如范宝珠,一心筹谋着嫁给他,起初说是能进奚家的门就知足。可进了门,还要富贵权势,有了这些,又妄图要他的爱。近两年,竟然又生了别的心思,一心撺掇着他将她扶正。
与这些欲壑难填相较,奚缎云的快乐如此简单,有饭吃、有衣穿、女儿能安然出嫁、丫头不笑话她。
因为她微不足道的快乐,他也跟着快乐起来,将眼从那不大精致的绣纹上偷偷抬,暗窥她的笑颜,“姑妈不会这个不要紧,您饭烧得好吃啊。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咱们不过都是凡人,吃饭才是头一桩要紧事。”
何为凡人,奚甯此刻只记得柳毅传书有句词小生凡人,得遇天仙,岂无眷恋之意
但奚缎云听不懂他的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