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不该喝醉。
但不该做的事情,他这辈子已不知做过多少,再做一次又有何妨
酒上的很快,老板也没有一丝怨言,因为这位红披风的大爷一进门就丢给他一大锭银子,那分量已足够将整座酒铺都买下来。这种事情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至少这小酒铺开张的十几年里,还从未遇到过。
三壶酒之后,红披风的大爷又发话了“你,坐下来陪我喝”
老板立刻陪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客官可折煞小人了。”
话音未落,他的领子忽然被揪住,人也莫名其妙被按在了椅子上,红披风的大爷用那双越喝越亮的眼睛瞪着他,一字字道“你,坐下来陪我喝”
老板马上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他活了这么久,已经变得很识趣,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喝酒。
但他端着酒碗的手还是不住地发着抖,将一碗酒泼出了一小半。
陆小凤将自己面前那碗酒一口喝干,以箸击碗,高声唱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唱完又瞪着那老板,道“你也唱”
老板讪笑“小人不会唱歌。”
陆小凤怒道“喝了酒怎能不唱歌快唱”
老板苦着脸,咿咿呀呀地唱了几句,任谁也听不出他唱的是什么东西。
陆小凤却大笑,抚掌道“唱得好,当浮一大白”
喝完又放声而歌“喝不完的杯中酒,唱不完的离别歌。放不下的宝刀,上不得的高楼。流不尽的英雄血,杀不完的仇人头”
沙哑的歌声,在这荒僻的边陲小镇中,竟也显出几分悲壮苍凉之感。
酒铺外忽然有人高喝“好一个流不尽的英雄血好一个杀不尽的仇人头”
风沙忽地扫了进来,敞开的木门被一道阴影严严实实地堵住。
陆小凤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敞着怀,穿着一条粗布裤,脚底蹬着一双快要磨穿底的破草鞋,正瞪着一双铜铃也似的眼睛朝他瞧过来。
这汉子有七八尺高,头顶几乎要碰到门框,横着来量竟然也有四尺七八,整个人就像一块大石头,连浑身的肌肉都是漆黑的。
这条大汉瞪着陆小凤,陆小凤也瞪着他,两个人对视半晌,忽然同时大笑
陆小凤道“喝酒吗”
大汉道“喝”
陆小凤道“好,酒来”
大海碗里满上了酒,陆小凤喝得很快,手一抬,一碗酒就不见了。
他喝酒简直就是在倒。
那大汉喝得竟也不慢,桌上很快便摆满了酒壶,酒壶都已是空的。
大汉的脸越喝越红,陆小凤的脸越喝越白,老板却已快钻进桌子底下,他实在没见过这样的酒鬼,更想不出这样的两个酒鬼若是撒起酒疯来,会是什么光景。
“痛快”
大汉忽然重重一拍桌子,大声道“我已经很久没这么痛快地喝过酒了”
陆小凤笑道“可惜这酒却差了几分意思。”
大汉瞪着他,道“你是说这酒不好”
陆小凤淡淡道“比起阁下带来的酒,这里的酒简直连醋都不如。”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闭起眼道“三十年的竹叶青,味醇厚而不辛,入口绵长而不涩,好酒”
大汉抚掌而笑“我有好酒,你却有一个好鼻子”
陆小凤笑道“还有一条好舌头。”
大汉霍然长身而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