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就是花满楼。
那一瞬的感觉很奇妙,陆小凤忽然忘记了怀里揣着的鱼,也忘记了饿着肚子翘首等他的朱停,两只脚仿佛有了自己的主意,径直朝那个浑身是泥的小男孩走了过去。
“你哭什么”他问。
回应他的,是花满楼的拳头,和一句气势汹汹的“走开”
这一拳正正砸在他胸口的鱼上,脱水干得半死的鱼受此惊吓,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外蹦去,“啪”的一声落进了花满楼的怀里。
结果大出意料,花满楼下意识用两只手抓住那条鱼,好像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陆小凤这才注意到,花满楼的两只眼睛空洞洞的,居然真的是个小瞎子。
他睫毛上还挂着泪水,脸颊上淌过泪水的地方露出两道雪白的肌肤,和旁边的黑泥形成了鲜明差异。
像个刚从泥水里钻出来的瓷娃娃。
陆小凤生平第一次像头鹅一样呆住了。
忽然,“噗嗤”一声,花满楼破涕为笑,小脸还花着,却笑得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陆小凤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他才发觉眼前的情景有多么荒诞,多么滑稽。
“你的鱼,拿着。”
这是花满楼对他说的第二句话。
陆小凤没接,他忽然很想交这个朋友,很想看看他擦干净脸之后是个什么样子。
“走,我请你吃鱼。”
这是陆小凤对花满楼说的第二句话。
自那之后,他们一同吃过的鱼,喝过的酒,早已数也数不清了。
“我说完了。”
花满楼的声音把陆小凤拉回现实“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做的梦了”
陆小凤揉了揉鼻子,问“你真的说完了”
花满楼道“当然。”
陆小凤脸色一沉,慢慢道“也就是说,这件事和花云溪毫无关系”
花满楼呆了呆,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已无异于承认,他自幼双目失明,其实与花云溪脱不开干系。
“猜的。”
“他他并不是故意的。”花满楼终于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六哥想必也不会对别人讲。”他苦笑道“我实在想不出,你究竟是怎么猜到的。”
陆小凤道“因为他始终不敢看你的眼睛。”
而且,比起花满楼的其他几位兄长,花云溪对他的态度总显得有些奇怪。
花满楼默然片刻,淡淡道“当年他也只是个孩子,一时的无心之失,本来也不必放在心上。”
陆小凤却道“你错了”
花满楼愣住,喃喃道“错了”
陆小凤道“连你爹都知道要迁怒池塘,你为什么不迁怒花云溪”
花满楼垂眸道“只因我并不怪他。”
“你不怪他,”陆小凤凝视着他,一字字道,“是因为你怪的只有你自己”
花满楼的手指倏地捏紧了。
没有人开口,两人之间仿佛已有某种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
窗外风声簌簌,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
一只燕子忽然自窗外飞了进来。
这只迷失了方向的孤燕,浑身已被雨水淋得湿透,吃力地扇动着翅膀,它盲目冲进这里,为的怕也只是一份温暖而已。
它竟飞入了陆小凤和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