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部电影”
他笑得那样轻快,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痛苦,仿佛刚才的歌声里从未有过不甘。
托斯卡纳艳阳下,这是他选的片子。
他打开一旁的门,将她带进了放映室,在那逼仄的空间里,只有一张破旧的皮沙发,墙上是一整面幕布。
叶知春很久没有看见过dvd机了,小小的机器吐出驱动来,吞纳了菲薄的碟片,发出嗡嗡声响。
袁山河扶着她,两人一起用力,费了老大力气才把她弄上沙发“轮椅坐久了不舒服。”
然后他快步走出门,在电影正式开始前,又拎着些吃的喝的回来了。
果冻,瓜子,巧克力,饼干,薯片一些年轻人会吃的东西。
他坐下来时,沙发凹陷,双人座并不算宽敞,他的手碰到了叶知春的手。
叶知春浑身一僵,像是被火星烫到,可侧头打量,却发现袁山河似乎压根没注意到这一遭。
电影开始了。
她有多久没看过电影了说不清。
片子很文艺,稍显平淡,后来再回忆,依稀记得是一个婚姻失败、事业遇到瓶颈的女作家踏上流浪之旅,最后治愈了心灵,收获了灵感的故事。
可当下,叶知春有些心不在焉。
她能感知到身侧的任何一点动静,甚至是轻微的呼吸,偶尔短促的一声轻笑。
很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关于这场电影,叶知春只记得一些碎片。
比如,年轻的恋人在艳阳下练习接吻,穿黑裙子的女人在喷泉里翩然起舞,盛放的花园里人们纵情欢笑,从广场上悄然经过时无意间惊起的一群白鸽。
最后,光影消散,画面定格。
她的眼前只有袁山河。
他侧过头来,唇边挂着一抹松散的笑,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叶知春慢慢地开口,慢慢地说“谢谢。”
袁山河一愣,却没问她为何道谢,只是笑得更灿烂了,摆摆手说“不客气。”
很久很久以后,在叶知春能够像正常人一样交流,只要她不说,就没人知道她曾经得过失语症的时候,被问及这场病带来的最大遗憾,她总会沉默不语,脑子里永恒复现的却是眼前这一幕。
她总会止不住地想,如果那时候她能够多说一点就好了。
袁山河真的明白她在谢什么吗
也许他只是单纯以为,她在感谢他带来回家,观看这场电影,所以才那样漫不经心地回答说“不客气。”
不,不止这些。
实际上比这要多得多。
叶知春在这一生里感谢的人或事并不多,她从来都相信自己是有天分的人,靠努力就能达成大部分的愿望,所以没什么可感谢的,要谢就谢自己。
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她引以为傲的天分。
也许是老天爷不肯继续眷顾不知感恩的人吧,她曾经这样想,直至遇见袁山河。
她要谢谢他在这个春天走进她支离破碎的人生;谢谢他伸手拉她一把,无人知道她已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谢谢他用那些她曾经看不起的通俗歌曲给她带来些许慰藉;谢谢他的陪伴,不论是一场电影,还是那些被称为“春游”的短暂午后。
在电影落幕时,叶知春定定地看着袁山河。
他这样落拓,这样疲倦,这样一无所有,却又好像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