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枫这才开口说道“据属下昨日派出的人手探查回报,这位姑娘的行踪一路被人刻意掩盖过。目前只知她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在了济宁城,除去客栈之外,唯一涉足的就只有城中一家医馆。”
“那家医馆的大夫原还是宫里的御医,他说”说到这里,丁枫忽然换了种语气,他头垂得愈发低,小心地道,“说她没几日好活了。”
原随云双眉微蹙“因为什么”
丁枫默了片刻,答“因为中毒。”
“据那大夫说,她体内原就潜伏着十几种不同的毒素,只不过一直相互牵制着所以平安无事。然而不久前她却又意外服下一种剧毒,制衡打破,所以如今怕是一发不可收拾,神仙也难治了”
这一段话说完,空气里尽是沉默。
终于“啪”的一声,桌上那点将灭未灭的烛火此时熄落。
原随云低头,忽然做出了个平日里绝不会做的动作。
他竟开始徐徐地、细细地“打量”起了自己的一双手。
夜里的风自指隙间穿拂而过,掠起一阵微凉的寒意,他轻捻起指尖,那里却似乎还烙着一点晚霞的余烬。
原随云这时忽然问了句“那么她知不知道”
丁枫仍低着头回答“是。大夫说她都知道。”
知道自己中的毒,也知道自己无药可医将不久于人世。
“是么”原随云叹了一声。
他不信。
世上哪儿有这样的人
明知自己就快死了,还悠悠闲闲地待在一个陌生人的船上。能吃能睡、能说能笑,赏得了琴还看得起晚霞。
尤其她一个瞎子,能看到什么
偏她还说“晚霞真美。”
“你”原随云忽然想问丁枫,话一出口,却先是一声轻笑。
随即,他指尖轻顿,脸上笑意一逝,已霍然长身而起。
夜色凄迷,房间里不见半点灯火。唯有窗边漏进来几分月色,也是惨惨淡淡。
丁枫仍跪在那里,膝下忽然生出了一股逼人的寒意。
只听原随云淡淡吩咐了一句“这里交给你了。”
说罢他袍袖一拂,人已隐没在黑暗之中。
而丁枫尤自盯着那地上的月光。
船身忽然开始剧烈地摇晃。
虞棠这时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正和七表哥一起,站在一朵云上静待着观赏日出。
偏偏从旁飞来一只红色的大鸟,围着他们不停地叫“有酒吗有酒吗有酒吗”
表哥心善,当即挥了挥衣袖,凭空便出现了一个酒葫芦。那只鸟二话不说连忙凑了上去,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后却全部呸了出来“呸呸呸这是水不是酒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看那只鸟上蹿下跳气急败坏的样子,虞棠实在忍不住想笑。
他一笑,那只鸟就更气。非但威胁着要飞过来啄他,还一爪子拍翻了酒葫芦。
不知怎么,明明是巴掌大的一个葫芦,里头的水却怎么流也流不尽。
这时再看他们站的位置,海浪无际,怒涛滚滚,一个又一个浪头打过来,眼看他们两人一鸟就要被卷入海底。
只这一瞬间,虞棠一眼看见那只傻鸟消失不见,而七表哥原正含笑对着他,面目却渐渐模糊,直至完全变作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的五官样貌看得并不甚清楚,虞棠却刹那间福至心灵,脱口便叫出了他的名字。
于是原随云刚踏入虞棠房中,就听他极为迫切地喊了一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