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判官,你说话讲讲道理,我之前是去凡间投胎做人的,我有爹有娘,安分守己从一个黄毛小儿长这么大个,在还没我的时候,谢如贺手里就攥着神机谱了,不可能是我续写了之后再送去的,不提我没这功夫,谢如贺也说那玩意是谢家祖传下来的,再说时间也对不上啊。”
嗯,很有道理。
于是范昱再转头,重又看向崔钰,看着像是若有所思。
但这“思”很快就被崔钰接下来的冷哼给哼没了。
崔钰问“你是去投胎做人的不假,但你没喝孟婆汤,没走奈何桥,桥上的孟婆都和我说了。”
“你此番失去记忆,孟婆汤是没有功劳的,全是因为你对你自己用了禁术。而那禁术的解法,正正就全写在神机谱上,都是你自己复原了的,旁人根本就不会用,也不会解。”
闻言,谢曲轻轻咦了一声,往范昱那边挪蹭的动作又停了,抬起头,面露疑惑。
谢曲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不是心烦的,是真头疼。
因为他听见崔钰问他“谢七,我也是头两天才知道,按你这辈子生时原本的命数,你该有大劫,最后绝不会死的这样轻松,但你以为是谁替你在暗中挡了大劫你以为谢如贺真是你在凡间的爹”
听崔钰这话说的,要不是亲爹,他那肉身又是怎么被生出来的
除非
募的,谢曲忽然眼前一花,脑中竟破天荒的闪过了一些零碎画面。
那是在春山城外二十里,一片郁郁葱葱的老树林里。
有一穿紫衣的中年男子牵着一三岁小娃儿,正步履蹒跚僵硬地,往春山城的方向走。
这一大一小两人走得很慢,乍一看,似乎与寻常人等并无不同,但若是细看,就能看到那大的走路姿势十分奇怪。他两条腿几乎不打弯,手臂也不晃动,虽说脚底下是在往前走着,但上半身却还稳稳当当地端着,庄重得过了头,反倒生出几分诡异来。
林子里人少,这大的领着小的随意溜达了几步,便在一块形状怪异的石头旁边停下了,松开手,不再紧紧牵着小的。
但小的坐下了,大的却没坐。
小的嘴里喊着大的爹,声音奶呼呼的,说出口的话却不算恭敬。
小的说“你以后就是我爹了,你是人,你要时刻记着这点,因为人不是这样走路的。”
说着就开始叹气,一双小手在身旁石头上蹭了蹭,招呼大的跪下,一边反复叮嘱着,一边一把拆下了大的一双手臂。
“你这样不成的,等我过两天全忘干净了,就和寻常小孩没什么两样了,到时还指望你帮我落脚。”
那双手臂被小的抓在手里,伸直了再打弯,来回数次,最后重新为大的按上。
“你看,你这关节不是也挺好用的你平时记得多动一动,不然它就锈住了。”顿了顿,再叹声气,“也是委屈你了,我这手上功夫不比从前了,要是换做从前,我一定能把你做成更好的。”
“唉,这是第九回了,真希望那人说得是实话,要是还做不成,我可就”
话没说完,忽的起了风,将小娃娃挡着脸颊的几缕碎发全吹起来了。
谢曲一阵窒息。
这回他全看清楚了。
那小娃娃虽然脸蛋圆圆生着奶膘,模样也天真,可
可那分明就是小时候的谢曲,是小时候的他
而那身穿紫衣,四肢关节都可随意被拆卸的中年人,分明正是谢如贺
好兆头,头疼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