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不会在此久留。”邵勋很快吃完了早餐,端起茶汤漱了漱口,说道“草已经不长了,下雪后转运更加艰难,我最迟下月就要班师。接下来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有事可报予单于都护府。”
王氏手一顿,低声道“这就要走了”
她觉得应该高兴的,但又有些害怕。
男人在时,她一点不担心,一点不害怕,做起事来也不用考虑太多。但现在陡然发现,没法那么随心所欲地发号施令了,她要考虑很多事情。
要担心别人叛乱,要担心掌控不住亲军四卫,要担心部族蹬鼻子上脸指斥她,更要担心贺兰蔼头打过来。
男人在时,不觉如何,男人走后,顿觉有异,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什么时候来”她又问道。
邵勋放下茶碗,道“我的家在平阳。”
王氏一窒,难过道“你就不能把幕府迁来平城”
“不能。”
“你不来,我就找别的男人。”王氏赌气道。
“在女人方面我可不大气。”邵勋笑道“司马睿能任妻妾离府自嫁,我做不到。”
司马睿小妾荀氏,是他琅琊王时代的宫人,但籍贯幽州燕国,故虽然姓荀,但出身很低。只不过人长得美丽,受宠后生了两个儿子,但为琅琊王妃虞氏所嫉,被赶出了府。
荀氏没办法,只能嫁给百姓马某,司马睿不管。
两个儿子晋明帝司马绍、琅琊王司马裒要见亲生母亲,还得马某家里探望。
邵勋又想到了一个乱世枭雄杨行密,把小舅子朱延寿骗来杀了,避免了一场叛乱。到最后,也只是让朱延寿的姐姐、正妻、燕国夫人朱氏改嫁他人。
在这件事上,司马睿、杨行密大气,但邵勋没那么大气。
好在王氏也只是说的气话,胡女把这事挂在嘴边倒也正常,但她现在还不敢。
“其实,朝中镇之以静即可。”邵勋又道“贺兰蔼头今年也打了仗,还招降了一堆部落,单划分草场就够他头疼的了。入冬之后再打仗,必然群起反对,我看他没这本事。不过你们要做好防备。梁昌、武周、马邑诸城广布斥候,放远了查探,不可懈怠。”
“贺兰蔼头即便真来打,也只能偷袭,正面攻打,须得集结大军,明年春末前都不太可能。”
“稳定渡过接下来的冬春半年时间,人心就会稳定许多了。诸部贵人已经一起祭天了,再经历大半年的和平,就会形成一些习惯。如果能稳住一两年,那就至少能稳年。能稳年,十余年不在话下。前提是不能倒行逆施,别乱来。”
“王丰那边我会好好叮嘱的,让他别急着争权夺利,先镇之以静。你比你兄长聪明,应当知道该怎么做。先去里间避一避,我要召集僚属。”
王氏嗯了一声,到里间取来衣袍,替邵勋换上。
邵勋唤来亲兵,把食器撤下,这才让王雀儿等人入觐。
“大王。”十余人齐刷刷行礼。
邵勋示意众人坐下,然后看向桃豹,问道“听闻效节军路上有人潜逃”
“是。”桃豹有些惭愧地说道“军士们不愿前往苦寒之地,路上有人煽动叛乱,事败潜逃,这会已经在追捕了。”
“到头来还不如黑矟右营。”邵勋说道“连同家人,一起贬为官奴。”
孙和听了暗暗心惊。
诚然,谁都不愿意来平城,但总要有人来,谁抽到了,谁就倒霉。
黑矟右营多为新兵,军官也是武学生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