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阵的一千屯田兵、五百河南豪强部曲、五百府兵部曲沉默上前,席地而坐。
邵勋下了马,在亲兵的簇拥下,于阵前巡视。
“没打过仗”邵勋看见了一豆芽菜身板的少年,不由得停下脚步,问道。
“回回陈公,长兄娶娶了新妇,有了孩儿,不能出征。”豆芽菜拄着矛杆起身,显然很害怕,上下牙齿不停地碰撞着,说话也结结巴巴“我我被嫂子赶出家了。”
说完,矛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豆芽菜的脸也更白了。
“回去吧。”邵勋将长矛捡起,塞到豆芽菜手中,说道“从今往后,你专司樵采,不用打仗了。”
豆芽菜眼中闪过一阵惊喜,很快又黯了下去,他低着头,拄着长矛,沉默不语,但身体已经不再颤抖了。
邵勋诧异地看着他。
打多了仗、见惯了惨事的人,心都比较硬。
其实他并不介意豆芽菜去送死。
救得了他一個,救不了和他同样处境的十个、一百个乃至更多的人。
他们不可怜吗
他们不无助吗
他们不想活着吗
世道就是如此,他已经在极力改变了,但这个改变的过程却注定要填入大量的生命。
“还不走”邵勋耐着性子,催了一句。
豆芽菜倔强地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想搏富贵”邵勋问道。
“是。”
邵勋笑了。
蔡承看了豆芽菜一眼,面无表情。
刘灵有些嘲讽,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瘦不拉几的,他一拳就能打飞出去,居然也想搏富贵。
妈的,我到现在还没搏到啊
“勇气可嘉。”邵勋意味不明地感慨了声,道“何名”
“赵豹。”
“富贵要拿命来拼的。”邵勋说道“你既有此志,我便不强求了。这一番冲城,你若不死,可来当我的亲兵。”
说完,看了下蔡承。
蔡承躬身应命。
邵勋继续往前走。
“如此沉稳,不是第一次上阵了吧”他看着一人,问道。
此人年约四旬,但两鬓已经斑白,额头满是皱纹。
在世道的毒打下,他已经加速衰老了。
“第二次了。”中年人起身回道。
“在想什么”邵勋问道。
“好看哩。”中年人似是有些迟钝,说话颠三倒四,逻辑思维能力不行。
但其实很多底层百姓都这样,他并不是孤例。
“何物好看”
“上次打遮马堤,我得了一匹绢帛赏赐,回去凑了些钱,买了头小牛犊子,长得是真好看。”
“这次还有赏赐。”邵勋笑道“不怕死么”
“孙子都有哩,过一天算一天。”中年人叹道“逃难路上,什么惨事没见过。”
邵勋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向前。
“怕了”他看着第三个人,问道。
这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看着比较壮实,但脸色苍白。
“怕怕”
“怕什么”
“怕新妇改嫁。”年轻人憋出了一句。
周围有吃吃的笑声传出,反倒冲淡了一点愁云。
邵勋也笑了,问道“可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