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无礼的一顿,仿佛顿在了他们心上,让人心惊肉跳。
司马炽眼中冒火,脸上青气一闪。
今日被强迫着来天渊池“踏雪寻梅”,本就让他觉得万分羞辱了。偏偏此人还无礼至极,打断他的话,这是丝毫不想掩饰了吗
旋即又有些惶恐。
如果邵勋不想掩饰了,那么作为天子的他是什么下场这
“陛下头戴通天冠,腰悬白玉玺,着十二章冕服,口含天宪,君临天下,此固天子之威也。”邵勋站了起来,当着朝臣、天子的面,倒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踱着,一边走,一边说道“可若天下分崩,人心离散,有勤王之师却不发兵,有赡京之粮却不挽输,自委属吏,任用私人,坐视洛阳陷于敌手,以逞己之私欲,则天威尽丧矣。”
司马炽的脸瞬间充血。
有些事情大家都懂,但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可就很难听了。
“新安之战,王师败绩。若匈奴自河内南下,威逼洛阳,则君臣尽为贼所擒矣。”
“比至平阳,刘聪可会顾念往日之谊陛下妻孥可得保全若遭贼人羞辱,陛下又能怎样”
几句话问下来,司马炽的脸已经红得无以复加。
他有心斥责两句,但对上邵勋的目光时,勇气瞬间消散于无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臣在河北力战,禁中却停发粮草。”邵勋继续说道“若不幸战败,全军覆没,陛下不妨想想,左近可还有勤王之师”
“陛下头上通天之冠,腰间白玉之玺,可还能戴得”
“依臣看来,行酒洗爵、更衣执盖之事,怕是不远。”
“住口”司马炽猛然起身,怒视邵勋,道“你你”
实在太难听了王衍等人尽皆失色。
为刘聪倒酒、洗杯子,如厕时拿着马桶盖普通人干这些事,都非常低贱了,一般是地位较低的奴仆,天子干这事简直难以想象。
邵勋看着司马炽破防的样子,摇头失笑,道“陛下好好想想吧,臣言尽于此。”
说完,又看向王衍、荀藩等人,道“诸公皆天下英才,刘聪是何秉性,想必多有耳闻吧朝堂大事,皆赖诸君也。”
说完,长叹了口气,走了。
他走后,散布在天渊池附近的银枪军甲士口令声四起,陆陆续续集合起来,列队离去。
即便邵勋走了,他们仍然一丝不苟,身披铠甲,手执长枪,认真甩手甩脚,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
“嘭”天子用力拍了一下案几,茶水四溅。
见到重臣们都没反应,冷笑两声,转身离去。
宫人连忙跟上,为天子张伞。
司马炽一把推开,乘舆也不坐了,就怒气冲冲地在前头走着。
雪越来越大,司马炽的火气也越来越大。
今天这是羞辱吧赤裸裸的羞辱吧
大晋朝数十年,可有臣子如此羞辱君上
他越想越气,差点摔了個趔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待至华林园时,却见皇后梁兰璧拿了件皮裘,在雪地中张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过来。
“陛下”见到司马炽时,梁兰璧擦了擦眼泪,举着伞走了过去,道“还请保重龙体。”
听到“保重龙体”几个字,司马炽像是被黄蜂蛰了一样,差点跳了起来。
只见他双眼赤红,一把推开了皇后,闪身离去。
皇后跌坐在雪地中,又慌忙起身,追到司马炽身后,道“陛下切勿动怒,怒则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