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十九岁、二十岁就能当节度使的时代。
那会只要敢打敢拼,有勇力,有兄弟支持,杀将驱帅,自封留后又能怎样朝廷不还得捏着鼻子给你补一道手续,送旌节、地图、印信,将你的留后变成正牌节度使
但现在不行啊。
天子的信任,只能辜负了,除非司空同意。
“既不要将军名号,又不能外放任职,小郎君被夹在中间了啊。”潘滔看着邵勋的眼睛,似乎想捕捉些什么。
“别那么看我。”邵勋笑了笑,道“禁军重建还没有眉目,材官将军是真没什么用,难不成让我征发夫子去修路处虚名而招实祸,智者所不为。”
他现在如果去了军职,外放担任政务官,那就只能当个县令。
别以为这很小。
丹阳甘卓,曾经婉拒过司空招揽,去年再三延请,终于担任幕府参军,但很快又离府了,出补离狐县令。
人家什么家世,又如何得司空欣赏,但转任地方官的时候也就当个县令罢了。
中尉司马去当县令,完全称得上“擢”,那是升官好么
但邵勋傻了才放弃军职从政,那是找死。
听到邵勋这么干脆的回答,潘滔笑了。
死死握着军权,不见兔子不撒鹰,这般清醒理智之人,是真的难得啊。
他愈发欣赏了。
“其实,将军完全不必烦恼。”潘滔突然说道。
“哦潘侍郎何意”
“敢问将军,县令、郡守乃至刺史,因何而为人所重”
“人、地、财”
“不错。”潘滔也没想到邵勋的思维如此直击本质,高兴地说道“便是小小一个县令,亦可调用夫子、征发兵士、筹集钱粮,这是很多朝官都难以做到的。”
邵勋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将军既知关窍,何不变通一下”潘滔笑问道。
“你是说”邵勋若有所悟。
“然也”潘滔抚掌大笑,道“河南郡十余县,连年战争,撂荒而逃者不计其数。以至空守膏腴沃壤,却需从外州输运粮食进京。将军何不将其用起来”
邵勋想了一会,摇头道“不可,朝廷不会允许洛阳附近出现大的坞堡、庄园。”
“那就走远一点。”潘滔毫不犹豫地说道“君可知关中齐万年之乱时,西州流民大举外迁,一入蜀地,二入河南,自种自收,聚居成坞再者,将军恐怕亦有所耳闻,并州刘渊起兵,败东赢公腾,连取数城,寇太原,并州百姓大量南下,途经河内后,直趋洛阳。这些人,将来也会如同西州流民一样,聚居成坞,朝廷能管吗”
邵勋有点被说动了。
潘滔察言观色,又加了一把劲,道“将军可知颍川庾衮”
“处士庾衮”邵勋问道。
潘滔一笑“原先确为处士,但他可不仅仅是处士。四年前,赵王伦僭位,诸王起兵,好一番混战。其间,张泓率军攻阳翟,庾衮率众聚保禹山,建禹山坞。泓见其严整,不敢犯,乃退。”
“原来如此。”邵勋点了点头,道“我之前小看庾衮了,以为他只是个胆小怕事之辈,携妻子躲入山中呢。”
“庾叔褒确实是胆小怕事之辈。”潘滔大笑道“现已携妻子前往汲郡,于林虑山中建坞堡,聚众耕作。”
邵勋哑然失笑。
不得不承认,他被潘滔说动了。
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太依赖上位者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