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后病了一场,元气大伤,显出苍老疲惫之态。在宫女们的伺候下勉强坐了起来。一张口,就问起了出兵平乱之事。
“皇祖母还在病中,只管好生歇着,不必为了朝事操心。”太子心情阴郁糟乱,实在没什么心情说话,强打起精神安慰郑太后“朝廷已经派了卫将军领两万精兵前去平乱,皇祖母等着卫将军的好消息便是。”
郑太后目中闪过愠怒“这个王荣,以前提携心腹,还稍微做做样子。现在简直是明目昭彰,半点都不遮掩。”
“真论领兵打仗,宋将军比卫将军强得多。他为了一己私心,坚持让卫将军领兵前去。万一出什么岔子,这后果他哪里担待得起。”
说着拉起太子的手,殷切嘱咐“太子,这朝中众臣,谁忠谁奸,你可得好好看着。有些人满口忠义,其实心怀鬼胎。有些臣子,不善言辞,其实是一等一的忠臣。”
“如今你父皇连嘴都张不了,事事都要你撑着。你可得擦亮眼睛用人。”
接下来,少不得要举荐三两个“得用”之人。
太子暗暗抽了抽嘴角,一番好话哄住郑太后。半个时辰后才告退离去,简直是身心俱疲。
大军出动,粮草先行。国库再空虚,也得挤出军资来。
驻军已经有叛乱的例子在眼前,户部不能再克扣军费,于是,赈济灾民一事,不得不暂时搁置。
在这样的情形下,北方有几个州郡传出南阳郡大粮商贩卖新粮的消息,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了。
便是王丞相知道此事,也没心情计较,随意挥挥手道“百姓能买到粮食,当粮种也好,裹腹也罢,总不是坏事。就不必管了。”
幕僚们便不再多言。
倒是王瑾,听到此处忍不住追问“南阳郡主是不是要趁机推广新粮”
王丞相瞥一眼过来“是又如何”
别人怕王丞相,王瑾却半点不惧,张口便道“几个月前,南阳郡主上奏折要献新粮的粮种。如果当时朝廷接纳并推广,或许北方明年就能丰收。百姓们不会再饿肚子了。”
“说得倒是轻巧。”王丞相冷笑道“先不说新粮产量到底有多少,若是此事成了,太后娘娘就会声势大振,想弹压也弹压不住。到那时候,朝堂众臣就会纷纷倒向太后。哪还有我这个丞相说话的份。”
朝堂争斗,就这般重要吗比百姓死活更重要
王瑾默默看着王丞相。
知子莫若父。王丞相显然很清楚王瑾在想什么,淡淡道“官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想做事,就得先掌权。空有一片热诚,只会撞南墙,碰得头破血流。”
“你今年已经十五,过了年就十六了。这个年纪,也该长大懂事了。”
王瑾低声应是。
王丞相又道“今日为父再教一教你。你在宫中最是风光,太子对你最为倚重。你以为是为什么难道是你王四公子才能过人”
“这天底下英才多的是,太子单单器重你,众臣见了你都客客气气。那是因为你是我王荣的儿子。我是大梁丞相,百官之首。你这个王四公子,谁敢不敬让三分”
“瞧瞧郑宸,比你年少一岁,城府心计比你深得多。每次见了我,都格外恭敬。”
“他亲爹和我是政敌,是对手。他心里再恨再怒,对我也不敢有半点不敬。这是什么这就是权势”
“男儿在世,就得站到高处。不然,就得处处隐忍退让。”
这样的话,王瑾不是第一次听了。但是每一次听,依然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