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旬休,我说你若无处可去,不如去我家。其实,我当时可害怕你答应了。”
“你那么聪明,要是来了我家,一定立刻就能察觉我不如旁人说的那般好那多难堪啊还好你拒绝了。”
林丹青打了个酒嗝,看着陆曈问“陆妹妹,我和你说这些,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窗外夜雨不停,陆曈道“不会。”
“真的”
“真的。”
林丹青很高兴,举起酒坛对着陆曈虚虚一碰“好姐妹”仰头灌了一大口,涩得龇牙咧嘴。
陆曈安静看着她。
她知道林丹青一向聪明。
这女孩子虽外表明媚爽朗,看似大大咧咧,但其实粗中有细,巧妙地维持着医官院众人交好的关系。医正常进古板守礼,林丹青每每背着他在外面买宵夜,常进见了,也只是口头责骂两句,没真正对她发过火。阴暗狭隘如崔岷,被林丹青刺过几句,也从未真正为难过她。
林丹青巧妙在这些人中游走,维持一种平衡关系。这令她的豪爽和开朗显得有种微妙违和,然而今夜,答案却被找到了。
明媚与爽朗是她的面具。
这张不拘细行的笑脸下,不甘与黯淡才是真实。
这才是真实的林丹青。
青梅酒被灌得不剩多少,她把酒坛往桌上一顿,看着陆曈,神神秘秘地凑近“陆妹妹,告诉你,我有一个愿望。”
陆曈“什么愿望”
“我,”她指了指自己,豪气干云地开口“想当院使”
“院使”
林丹青嘿嘿一笑,手撑着脸含糊道“原来,我想当院使是为了我姨娘。只要我做了大官,我爹自然不敢怠慢我,我也不必嫁人,一辈子陪着我姨娘就好。”
“但现在不是了。”
“我现在,是为天下人想做院使。”
她脸色一变,兀地一拍桌子,桌上酒菜也被她震三响,怒道“瞧瞧现在医官院的这群人,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瞧着什么都明白,医案没几个认真写。你这样有真才实学的,被打发去南药房采毒草,曹槐那样太医局春试吊榜尾的,给安个好差事。”
“什么混账世道那崔岷自己还是个平人出身上位,竟然如此打压平人。”
“我若当院使,自然任人唯贤,管他平人还是高官,统统一视同仁,能者居上医官院是救人的,又不是来搞交情攀关系的。我就是要让天下平人都有机会,争一个公平”
雨一直下,天地间只有郁郁雨声。
最后一口青梅酒喝完,林丹青看向陆曈,她已醉得快睁不开眼,嘴角仍习惯性的牵起一丝笑,“将来我若做了正院使,陆妹妹你就当副院使”又摇头,“不对,你医术在我之上,还是你做正院使,我做副院使”
“咱俩双剑合璧,一起扬眉吐气。”
声音渐渐低微下去。
“好吗”
陆曈“好。”
林丹青对她竖起拇指“好姐妹。”又摇摇晃晃提起酒坛,作势要与陆曈干杯“来,祝你我成为院使”
陆曈低头,才抓住酒坛坛口,尚未举起
“砰”的一声。
林丹青一头栽倒在桌上,昏睡不醒了。
酒坛咕噜噜滚在脚边的垫子上,屋中重新陷入岑寂。
陆曈举着那只沉重酒坛,良久,低头默默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