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筝也跟着开口“一碗丝鸡面。”
“好嘞”伙计搭着毛巾又去迎新进门的客人了,陆瞳抬头,沉默地注视着前方。
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她正对着面馆的门口,那个谈笑的妇人背对着陆瞳,正与身侧的熟客说话。妇人穿了件宝蓝盘锦镶花锦裙,衣料簇新,腕间一只赤金镯子沉甸甸的,越发衬得整个人容光焕发。
银筝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悄声问陆瞳“姑娘认识”
陆瞳“我表婶。”
银筝有些惊讶,正想开口,伙计已送上两份面来。喷香的面碗分散了银筝注意,下意识地道了一句“好香啊。”
炒鳝面盛在深蓝色的搪瓷碗中,面碗大而深,面条细而劲道,鳝丝铺了满碗,一大勺红彤彤热油淋上去,香气扑鼻。
陆瞳取了筷子,没说话。
王春枝煮的最好的面,就是炒鳝面。
时日过得已经太久,陆瞳都快记不起来这位表婶的容貌声音了,只记得她做的炒鳝面很香。
那时候陆家清贫,陆谦常带陆柔陆瞳她们去田边捉黄鳝。捉来的泥鳅放进筐里带回家,隔壁的王春枝会把黄鳝炒熟,每人一大碗炒鳝面。那是陆瞳为数不多的,饕足的美味记忆。
她叫王春枝一声表婶,叫刘鲲一声表叔。刘鲲和父亲的性情截然不同。父亲古板严厉,刘鲲却和善可亲,会将她举得高高的坐在自己肩头,也会在父亲惩罚自己面壁思过时偷偷给自己递糖吃。
王春枝和刘鲲在常武县呆了许多年,直到陆瞳七岁那年,刘鲲问父亲借了五十两银子,带着一家妻儿上京做生意去了。至此就失去了消息。
再后来常武县疫病,陆瞳随芸娘上山,一晃七年时间过去,陆瞳自己都快记不清自己曾有这么一房亲戚,谁知道会从曹爷的人嘴里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
所以她才想来看一看,这位对官府通风报信的、也曾在夏日傍晚给自己煮炒鳝面的“远房亲戚”。
王春枝没认出陆瞳,自然,毕竟陆瞳与从前相比已变了许多。
至于王春枝
陆瞳低下头,默默地吃了一口面。
这位表婶看起来再无过去的朴素,老了一些,也光鲜了许多。
从面碗里蒸腾起的热气模糊了陆瞳的视线,耳畔传来前方王春枝与熟客的攀谈。
“老板娘,过不了多久就秋闱了,您家小公子今年秋闱,必然高中啊”
王春枝笑着佯作打他“哪里就高中了,这每年秋考榜上有名的才多少子德头次进考场,能顺利考完就不错了,做什么美梦”
“老板娘何必自谦,咱们又不是不知道你家两位公子争气,大公子两年前考中,小公子当然差不了,介时小公子中了举,可别忘了请我们吃杯酒”
一番恭维说得王春枝合不拢嘴,喜得连连答应,好似刘子德榜上有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陆瞳拿筷子的手动作一顿。
刘鲲与王春枝有两个儿子,也就是陆瞳的表哥刘子贤和刘子德。
不过
在陆瞳的印象里,这两位,可不是个读书的料啊。
她再夹了一着面条,并不放入嘴里,碗间传来的辛辣香气一点点漫上来,将陆瞳的脸颊也蒸上一层嫣红。
陆瞳眸色沉沉。
刘鲲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刘子贤,小儿子刘子德,是陆瞳的表哥。
和表叔表婶不同,陆瞳其实并不大喜欢这两位表哥。
这二人性情傲慢,又惯来眼高手低,在常武县时,为了躲懒,时常让自己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