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卿啐他一口“你懂什么,我要不这么说,银子都被败光了怎么办一家里总要有一个持家的吧”
这话阿城没法接。
银筝看不过“可今早你还劝姑娘换别的卖”
“我那是有眼不识泰山,眼光不好,陆姑娘当然不会跟我一般计较。”杜长卿能屈能伸,又叹道“那些人把个戴三郎吹得天花乱坠,我都想去见见了,说什么能及得上我英武,瞎编什么鬼话就一月时间,能瘦成个美男子”
“姑娘说药茶喝了能瘦,当然能瘦。”
杜长卿摆了摆手“不过我原以为这盛京只有女子才爱美,没想到男子也一样。”
陆瞳道“也未必是爱美,毕竟人言可畏。”她把干枯的石榴枝从花盆里拔出来,“不管男子女子,总不喜欢背后被人指点。”
“说得有理。”杜长卿点头,看着陆瞳想了想,忽然问“陆大夫,你先前是不是做过这药茶”
陆瞳抬眼。
杜长卿摸了摸鼻子“不然你怎么如此笃定这药茶效用颇好也没见你跟谁试药啊。”
陆瞳把干枯的石榴枝收拢在一起,道“做过。”再抬头,对上屋中三人亮晶晶的目光。
她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当初我随师父学医,大概五六年前,有一位夫人找到我师父,想要我师父为她研制一方灵药,可以纤瘦身形。”
陆瞳在椅子上坐下来,手里仍攥着那把石榴枝。
“这夫人与她丈夫少年夫妻,琴瑟和鸣,生儿育女。据她所言,她年少时,身材窈窕,姿容出色。只是常年操持家用,难以顾及自身,所以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年长色衰,身姿臃肿,不堪入目了。”
屋中三人没开口,安静地听着她说话。
“她的丈夫有心要纳一房小妾,小妾妍姿俏丽,袅袅娜娜,与她是截然不同的轻盈。”
“她对丈夫又恨又爱,恨的是他负心薄幸,罔顾发妻为自己付出多年心生嫌弃,又爱他对自己终究存着一分旧意,因他纳的那房小妾,无论是容貌衣着,还是一颦一笑,都肖似十八岁的她自己。”
“所以她找到我师父,希望我师父能为她研制一方灵药,服用后腰肢袅娜如弱柳,好借此挽回丈夫的心。”
“我师父便将这任务交与我,要我来为她做这方灵药。”
屋中灯火幽暗,小院的风隔着毡帘吹来,将火苗吹得摇摇欲坠。
陆瞳的目光渐渐出神。
她还记得那妇人的模样,穿一件洗得发旧的酱色长衣,因落梅峰雨天路滑,衣裳上沾了不少泥泞,一看就知是在路上滑倒所致。妇人从怀里掏出银匣,其中银锭被摩挲得发亮,接在手中,尚带人的体温。
风尘仆仆的妇人望着芸娘,像是望着世间所有的希望。
然而芸娘的诊费昂贵,仅仅百两银子,是请不起芸娘为之制药的。
被芸娘一口回绝,那妇人便似丧失了所有的心气,委顿在地。陆瞳站在一边,心也为这人揪着。
许是看出了陆瞳眼中的同情,芸娘笑着看她一眼“我虽不能为你制药,这丫头却可以。不如问问她”
那妇人一怔,下意识看向陆瞳,眼中再度升起希翼之色。
被那样的目光望着,很难说出拒绝的话,陆瞳挣扎许久,终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我试试。”
她接了妇人的诊费,便起早贪黑地为妇人制药,翻看了无数医书,自己尝试着喝了无数药汁,就连夜里做梦都在想。芸娘饶有兴致地瞧着她努力,眼神中辨不清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