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鸢顺着他的话,才抬起头看向前面的马车。
心底平静如一片死寂的湖面。
在轻风眼中,旁人眼中看来,赵非荀对她的垂怜,是莫大的恩赐、无上的荣耀,她应当感激涕零才是。
是他派人治好了爹爹的旧疾,是他在坠崖是毫不犹豫的救下她,伏诸山中,是他抓住了那些山贼不至于让她、爹爹、小妹受辱丧命,也是他在仙韵湖中救起了自己
但
她也记得,治好爹爹的病后,自己成了他一月一次抒解的工具;坠崖前,他安排了顾生去引诱沈如绫私通;她去了一趟当铺,他惩罚自己的那些手段伏诸山中,他逼着自己只能选择救下一边仙韵湖事发,更是他精心布的一大盘棋
他对自己的善良,皆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梦中,她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以为是天降良缘,得了主子待自己的几分不同,接受了他对自己的善意,动了心动了情,一头栽了进去,最终一次性付出的代价是性命。
梦醒后,她想要自由、想要活下去。
她逃了,失败了。
甚至连一丝逃离的念头都不敢升起,只因他手里握着爹爹、小妹的性命。
她不敢再奢望自由二字。
至少要活下去。
管住自己的心,别再因他的一点温柔,别再付出那般昂贵的代价。
锦鸢收回视线,轻轻推开了轻风扶着自己的手,任凭眼前逐渐发黑,蒙蔽视野,“应当不必了”
她听见自己虚浮的声音。
这一瞬,她似乎都感受不到膝盖上的疼痛。
身子发软、发热。
耳边,是轻风欲言又止的劝“锦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是啊
何苦
因为,她害怕宿命,都快不信自己了啊
她睁着眼睛,意识开始逐渐涣散。
落在赵非荀眼中,虽没有听到小丫鬟的回答,但看着轻风急得跺脚的反应,如何还能猜测不到
她难道真不要那双腿了不成
赵非荀狠狠拧眉,眼神染了厉色,正要开口下令把她绑进马车里时,却见小丫鬟身子失力往下倒去
轻风才被她推开手,还没来得及看向大公子,余光中发觉锦姑娘软着身子倒了下去,口中惊呼了一声,伸手想把人扶住
被大公子先了一步。
面前才刮过一阵裹着热浪的疾风。
轻风心中惊骇起伏,这得是要多快的速度啊
见大公子已经把锦姑娘打横抱起来,朝着马车快步走去,只留给他一个匆促的背影及一句话。
“去请袁大夫”
轻风立刻应下“是属下这就去请”
他一边跑去马边翻身上去,心底的惊骇仍未平息,大公子这是对锦姑娘认真了他从未见大公子对哪个姑娘如此紧张过,偏大公子又是个不会服软、关心姑娘的冷性子,锦姑娘身上也有些倔脾气。
念及大公子的身份,再看锦姑娘的出身,且她身上还背着沈家奴才这一重身份,想得轻风直发愁叹息。
载着人的马车一路急赶回赵府。
从角门一路进入,停到挨着清竹苑院门的甬道,赵非荀才抱着人下了马车。
马夫早已躬身低头站在一边,不敢抬头去看。
清竹苑大门上当差的侍卫、外院里的小厮、正院里正在晒书的大丫鬟,都被这一幕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