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气成白的冬天,暴雪天气全面停航的机场,他买了一杯咖啡,坐在贵宾候机室远眺窗外,天际是白茫茫的一线,滑行跑道上,工作人员开着除冰车穿梭在排队等待起飞的飞机之间,使用高压气流水枪和去冰液除去机身表面的积雪和融冰。
在有冰雪之国之称的歌诺,冬天发生这一幕再稀松平常不过,但不知为何,被辛檀毫不褪色地刻在心底。
很久之后他意识到,陈望月出现在他的人生里,扮演的是与那时机组人员同样的角色。
十五岁,来自垦利的女孩住进了辛家,自称对他一见钟情,然后就像牛皮糖一样死死粘住了他。
最初的最初,所有人都认定陈望月对他一腔痴心。
跟她相处的感觉很奇妙,辛檀并不是容易尴尬的个性,对大多事都保持低敏和淡漠,珍惜私人时间,不在乎需要刻意维护才能持续下去的人际关系,陈望月看起来完全是他的反面,她有一双容易取信于人的美丽眼睛,是同时擅长抛话题和倾听的好伙伴,无论何时,不会让任何一句话落到地上,被这双眼睛认真注视时像被最柔软温暖的羽绒包裹。
于是他相信了她是真的迷恋他。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出国交换一年的选项放在了辛檀面前。
他决定和陈望月聊聊这个问题。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向陈望月提出邀约。
结果迟到的也是他。
世交家的叔叔临时委托他出席一个宴会镇场,结束了换好常服赶到约定的咖啡厅时,已经是晚上快十点。
其实陈望月漂亮,性格好,从来不会在社交场上遭到冷待,如果她货真价实地需要情感上的抚慰,相信会有很多人都愿意排着队和她约会。
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在咖啡厅里靠近花园的卡座要一杯加两片薄荷叶的柠檬水,坐足整个晚上,等自己等到犯瞌睡。
六月的初始,夏天刚刚来到,店里冷气已经开得很足,陈望月手撑着的头一点一点地往下滑,脸颊在彻底失去依托之前被扶了一把,短暂的失重感抵消了些许困意,她仰起脸,眼皮掀开的痕迹因为疲倦变得明显,唇瓣不经意地擦过男孩的手背,眼睛因为寻找到辛檀的眼睛而倏然发亮。
就像到了晚上六点半,自动开启的街边路灯。
“辛檀哥哥。”
因为困倦,她开口嗓音难得有一点闷,像弹钢琴的时候手指误触的低音,连同刚刚手背皮肤上一闪而逝的柔软触感,一同搅动心头某些躁动不安的思绪。
辛檀嗯了声,拉开椅子坐下,“抱歉,晚上有点事。”
“没关系,我把电脑带出来了,一直在赶小组作业,后天要交翻译文献,刚刚才搞定。”
陈望月把菜单递过去,“你要喝什么其实我最喜欢他家的蓝山,不过这么晚了就不喝咖啡了吧,会失眠的,这一页可以全部排除哦,那就只剩下果汁气泡水和花茶了小食点黄油松茸味薯片和可丽饼吧这是他们的招牌。”
女孩说话时泛起的光晕让她变成了亮晶晶的小人,睫毛就像是在透亮的眼眸上停着的蝴蝶,她絮絮叨叨地介绍,比最出色的推销员还要敬业,辛檀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点头说一句可以。
服务生放下花茶,辛檀看着杯子,温水冲开的浓稠浆液与肥白的茉莉花瓣,他平静开口,“我打算去歌诺交换一年。”
陈望月捏着可丽饼的手指顿在那里。
“很好呀,辛檀哥哥,歌诺有全世界最好的法学院,有这一年的交换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