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魔域人人将这场白虎城血洗当作数百年内再寻常不过的一次权力更替。
直到一位身影清癯的病弱琴师,身后跟着个抱着张破败木琴的面色苍白的小婢女,踏入还凤城的那日。
“啪嗒。”
城墙檐上一滴旧雨,落到了青苔满布的石阶下。
一方水洼被水滴溅得涟漪四起。
小伶从离着还凤城还有几里地时,就已经吓青了脸,此时入了城门更是脸色难看,手里木琴抱得紧紧的,仓促又快步地紧跟在身前那道白衣身后。
入城才几丈,就擦肩经过了还凤城内巡查的一队朱雀卫,她死命把脑袋低下去,像是要埋进胸怀里才安心。
好不容易听着身后铁甲衣撞击的锐利声音渐渐远去,小伶胸膛里那颗跳得急促到快要蹦出来的心也慢慢跟着平复,但仍是吊着些。
“三丈,四丈,五丈,六丈”
小伶抖着牙关在心底默数。
就在那队铁甲朱雀卫即将远去,她要彻底松下自己悬着的心时
“就在这儿歇息吧。”穿着素白衣衫的破落琴师声线倦懒地起了话,忽然在小伶身前停下来。
“”
小伶难以置信地仰起脸,看向身前的琴师。
在他径直走向的地方,赫然坐落着还凤城入城内的第一个半露天的小茶摊。
“大大人”
小伶慌忙抱着木琴跟上去,只觉着腿肚子都惊栗得打弯。
等她快步过去时,破落琴师已经在最近的一张空桌旁落了座。
那人随手拂去尘灰,微微泛旧的衣衫在他折撑起的肘下叠起层层袍褶,露出了半截冷白如玉骨冰川的小臂。
“嗯”
青铜面具下,那人阖了长睫,随口应过。
“大人,这里可是还凤城啊,”小伶伏低了身,小心翼翼地颤着声儿提醒,“离朱雀主城尚不足百里,更是朱雀城疆域内朱雀卫们巡视最多的地方,稍有动静,朱雀城的戍卫们不用半个时辰便能赶过来的”
丑陋至极的青铜面具下一声低嗤“对还凤城,我了解应比你多上一分。”
“那你还”小伶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到底没敢放肆,“那我们是不是,小心些,避着朱雀卫”
“为何要避。”
“大人您有所不知”
两个月相处下来,经过小伶为数不多的大着胆子的试探交谈后,她初步断定,这位看着病骨支离孱弱清癯,却又杀人不眨眼的琴师大人,一定是从哪个深山老林里闭关了几百年出来的大魔头。
此人行事十分割裂,要么将自己困锁屋内一日不出,要么起了兴,去白虎主城疆域内随手点选一座暴虐为政的,将那里作恶的旧日白虎卫杀个干净。
一切似乎全凭心情,对于魔域态势与城中风向,堪称漠不关心。
就连这个刚到手的白虎城城主位,他似乎也只是信手拈来,玩玩而已。
小伶为了自己的小命,不得不万事上心“魔域这几百年已有了个不成文的规矩,四大主城之间,皆是秋毫无犯,各自为政。可若是哪一位城主想要踏足另一座主城,那就会被另外三位城主一致视作仇敌,共图灭之。”
青铜面具下,那人像是睡过去了,未作回应。
隔着丑陋的铜铁,小伶都能窥见他细长乌黑的睫羽低低覆在瓷白如玉的眼睑上。
实在很难想象,有着这样一双眼眸的人,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