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分成两部分:刘泽挎着刀扛着长枪和向导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后紧跟着老孔、郭顺旺和说书人程默,王桂芝和王善保姐弟俩则在两辆板车前面照应着,那十个借来的兵就推着车跟在其后,在板车后边,是那新入伙的七十五个壮丁,刘泽对他们的要求也不高,就拿着木棍敢站在前面壮壮声威就行了,这些人组成了队伍的前半部分,而后半部分就由那稀稀拉拉跟着的五百多口老弱构成。
队伍已走出澄城郊外很远,到处都是因为干旱而荒掉的田地,就连山林也失去了应有的绿色,刘泽他们走了很久,从一个荒芜之地又进入另一个荒芜之地。
“老人家,您对这块村寨咋这么熟悉嘞”刘泽好奇地询问起这个自愿带路的向导来。
向导带着个灰黑色破毡帽,一身破袄子敞着怀,中间系有一根麻绳,他佝偻着身子背着他孙儿,却显得毫不吃力,在山野间歪着脚走得都比其他人带风。
听到问话,那向导歪过脸,眼睛却瞄着前方的路,回答道“俺这自小就长这块,哪里能不熟悉嘞”
说着继续道“当家的,你也别怀疑咱,俺这年轻时也给杆子当过刀客,老了没用处了,就四处讨饭,这十里八乡的俺都跑过一口唾沫一口钉,肯定不骗你”
“你还当过刀客看不出来呀”
看这向导连路都走不稳,哪里能当那在刀尖舔血的刀客,怕不是吹牛吧刘泽在心里诽谤道。
向导像是知道刘泽心里的想法似的,突然转过脸来,嘿嘿一笑“伱也别看不起俺,别看俺这腰弯得跟黄鳝一样,可那也是年轻时候给财主家种地当长工累的要搁以前,俺也是条人高马大的壮汉哩”
说着貌似重新恢复了光彩“俺自小就没了爹娘,吃百家饭长大,大了点就给人放牛、放羊,再大了点就想讨个女人,就当麦客,打长工,拼命干就累成这样了,没办法即便这样,也没有女人肯跟俺啊后来乡里人拉杆子,说能分钱,俺就偷了把镰刀去当了刀客。”
“嘿,那日子,快活啊,就是又给伤了手。”说着举起右手,这时候刘泽才看清他的右手少了个大拇指。
“后来俺就回乡买了几响地,讨了个屁股大好生养的,生了个娃,那奶水足的啧啧”
没想到这向导的命运竟如此坎坷刘泽不禁感慨世事无常啊但眼见那向导就要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且越说越离谱,刘泽没办法,只好假装咳嗽打断他。
“咳咳咱们去的那个赵家庄,有护院家丁吗庄子里又有多少口人呢”刘泽想询问向导一些“干货”,并且让向导走慢点,走太快后面车跟不上啊。
“那个怂,没啥拿得刀的,就他那傻儿子一个独苗,呸蛤蟆腚里插鸡毛,算什么鸟,连个秀才也没考上,天天带着几个娃上山撵鸡、下河摸王八,就上回还放狗咬俺嘞”
话说完一通,向导自觉失言,连忙看着刘泽解释道“他家是这块最富的,庄里人也少,肯定好讨钱粮这俺可没骗你”
刘泽突然感觉还是被这老小子给套路了,这是想借自己的手去报复呢“这些我都知道,刚刚我也和别人核对了,你没撒谎,这庄子是文活,好打我是问你他庄里有哪些人物”
“真没啥人物,就是些佃户,都没啥好的,他家佃租都八成了,你去一准能拿捏住那姓赵的儿媳妇那骏哟”说着这糙话向导眼睛都恢复了光彩,也不介意刘泽的打断就继续道,“真的,跟俺婆娘一样,好生养,俺婆娘那时是,从村东头到村西头,哪家缺奶水了,都来俺家借管够”
然后向导声音低沉了下去“可惜前年一场大疫,都没了,婆娘和娃都没了就剩俺一个,俺当时就想着也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