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峰侑奈总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边缘感。
那是一种掌控全局后才能拥有的,不是自负、更不是傲慢,而是对一切都默然观摩, 那是一种略带好奇心的俯瞰。
她像什么呢。
他的视线落在床边看了一半的漫画上。
是漫画人物啊。
强大的、完美的纸片人角色。
她永远和世界隔了一层雾,透过那层雾看向她, 就像在描摹一幅毫无瑕疵的虚假肖像,不真实感、微妙距离、还有无法触碰的恐慌。
以及,不明的危险。
工藤新一敏锐地有所预感, 他从不主动向藤峰侑奈靠近。他与父母温情倾诉, 同朋友玩耍嬉闹, 父母眼中的他是聪慧稳重的少年, 朋友一致认为他整天笑嘻嘻,却意外很靠谱。
唯有身为姐弟的两人,错身而过时竟双双缄默。
预警的未知危险反而更让他想要靠近,这是他作为一个侦探的本能。但面对名为藤峰侑奈的谜团,工藤新一却止住脚步。
工藤新一咬定自己的远离是一种对风险的规避,却无法否认, 心底一直憋着一口气。
凭什么要自己主动找她说话。
似乎也无数次这样想到, 从记忆逐渐清晰的年纪, 被愤懑的、委屈的、低郁的情绪润色过的字句,变成一道如水滴石穿的烙印。
想要靠近。这个念头一旦生起便被掐灭。
迫切的被在乎欲, 常年积蓄的渴望, 他没有发现的是, 那些对她的刻意忽视、装不在意,却又立起耳朵,听在心底,都已经化为深切孺慕与惯然尊崇。
足球赛拿到优胜的时候, 推理出唯一真凶的时候,想要跟她分享,她会不会因此多注意他一点,更或者,会不会夸奖他
只是想到这里,就有一股战栗的麻意自胸腔滋生。
想,让她注视自己。
工藤新一的理智推演出了唯一真相,他最真实的想法。从意识到的那一刻,他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他知道这是无解的,直到,藤峰侑奈意外坠楼。
只是一个意外。抢救后醒来的她这样跟父母解释。
工藤新一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脏随呼吸一起停滞了一瞬。
他目睹了一切。
藤峰侑奈坠落的身躯,像默片中的落花,那一刻时间变得沉重,眼前的场景像帧数惨淡的老电影,卡顿、漫长,他用尽全身力气奔赴上前。
他悬空整个上身,伸长手臂,徒劳地攥住一把空气。
血,藤峰侑奈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藤峰侑奈在窗口静立片刻,而后撑起栏杆,毫不犹豫地跳下的画面,走马观花重映在脑海。
藤峰侑奈,是自己跳下去的。
藤峰侑奈
她要做什么自杀自虐神经质
天才,怪癖、孤高、目空一切。
工藤新一捂住额头。
种种猜测塞满了脑袋,一切在听到藤峰侑奈的一句“意外”时,搅成一团,又飞散。
他来到藤峰侑奈的病床前。
二十岁的藤峰侑奈,此时像卸去了满身光环,瘦削颀长的躯体卧在病床内,一只手插着输液管,静置于身侧,另一只手则捧着书,袖管被牵动,露出的小臂,像是一截凝固的牛奶,她垂下眼眸,两颊长发掖在耳后。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仿佛原是通身神性的白玉雕像,如今一个指头就可以按倒,如此的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