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知政事启用了赵鼎举荐的李光,算是给首相一些便利,胡世将作为次相兼任枢密使,而同知枢密院事则留给尚未至临安的张焘。
岳飞的实职,原本只有起复枢密副使一项,其余的都是赵谅临时授权,如今也补上正式的任命,改作枢密使、京西湖北路宣抚使兼川陕宣抚使、并节制诸路军马。
说人话,应当叫做“天下兵马大元帅”,只是这名头太过敏感,故而才有了这么一长串头衔。
腊月里天气寒凉,建康城中下起了小雪。
城中心的官衙前,韩世忠身手矫健地跃下马来,骂骂咧咧地甩着斗篷上的雪花。立时有亲兵打扮的下人迎候出来,领着他七弯八拐地绕进花厅。
花厅内已经坐满了人,错落地站起身与他相见。
“韩相公,可就差你了。”岳飞站在主位上,含笑向他拱手。
韩世忠同样拱手还礼,可余光扫过座上其余的人,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这花厅内,聚集着东南一带几乎所有的大将,倘若不是需要主持大局,岳飞也不想越过资历比自己深厚的韩世忠,坐到首位上。
他右手边的,是从殿前司被调出来的杨沂中,杨沂中的下首,是最早在刘光世手下,后来被拨给张俊的都统制王德,王德身侧,则是张俊的侄子张子盖。
至于左手边,第一位自然空出来给韩世忠,下首则是去年新封节度使的刘锜。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刚刚因为濠州战功升了观察使,厚着脸皮蹭过来的李宝。
李宝和张子盖之下,则是来陪坐的岳云和岳飞的几位幕僚。
一屋子人,左右泾渭分明,乌眼鸡一样地互相瞪着,说是生死大仇都不过分。
韩世忠张俊冲突不断,张子盖作为张俊的侄子,自然很难对他有什么好印象。
此外,韩世忠还曾经想拉拢王德到自己麾下,派亲信去拦截,结果亲信反被王德所杀,韩世忠于是向朝廷弹劾,王德差点被处死。尽管后来他曾去向韩世忠请罪,明面上算是冰释前嫌,可各自心里,不能不存有疑忌。
而杨沂中与刘锜,同样因为今年二月的淮西之战,闹得矛盾重重,虽然主事者张俊已死,但嫌隙也无法消弭。
岳飞很是头疼。
他马上便要回鄂州去了,没有时间慢慢理清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东南的局势本不与他相干,但既然赵谅给了他节制诸路兵马的大权,他总要留给接手战线的胡世将一个好局面。
前些日子,他把原本隶属张俊的人马一分为三,其中与韩世忠无怨无仇的,就拨给他的淮东宣抚司,并将张俊在江东的防区也一并交给他。
像张子盖这些不愿意归附韩世忠的,就分给杨沂中节制。
至于王德,他与韩世忠有仇,资历又太深,杨沂中压制不住,只好独立出来,名义上归属于岳飞一军虽然路途遥远,大概也收不到几封军令,但有这个名目在,总能镇住他不要作妖。
岳飞又令杨沂中与王德从建康移镇到太平州,一旦有事,需要负责支援淮西。而刘锜则自太平州北上进驻庐州,重新营建荒废数年的庐州旧城,以便作为将来北伐的据点。
如此安排,算是把可能的矛盾都隔开来,但散沙依旧是散沙,仍然需要糊裱匠来粘合。
这才是岳飞今日宴请众人的缘故。
席上已经送来一道蒸鱼,一道炙鸭,并上七八碟素菜,和一笼酸馅,再加上两壶酒和几碗茶以岳飞素日的生活来说,足以称得上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