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此事,周炜也沉默不语。
此案他虽未参与,但双方闹最僵的时候,他也曾被谢扩当枪使了几回,如今陛下肯留他一命,确实称得上皇恩浩荡了。
两人并肩沉默静坐几息,陈伯康忽又挤出一丝笑容,朝周炜道“你我此去,今生恐再回不得江南,但为儿孙计,待去了吕宋,还需维明助我。”
这话说到了周炜心坎上,他这辈子跌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再想恢复曾经荣光,确实已不大可能,但他还有后人啊。
便是为了儿孙们,也需在吕宋奋斗一回。
可随后,他才意识到陈伯康说的是你我此去,不由错愕看向陈伯康道“陈相也被发配南海了”
“哈哈哈”陈伯康先是朗声一笑,随后才道“往后莫称呼老夫陈相了,陛下已委任老夫为南海总督,总览南海诸岛民政司法之权”
周炜神色一黯,“陈相可是受了我等牵连”
“诶维明莫这般说”
陈伯康摆摆手,望着碗口大的狱窗,笑道“两大案横扫江南官场,老夫便是留下来,也成了光杆司令,既难为蔡相等淮北官员所容,也挡了陈家兄弟的前途若不识趣,主动离开,老夫结局未必能比谢扩好多少,既如此,不如领了此差,为陛下、为大楚辟出海外领地。若能侥幸成就大事,陛下总会念着情份,护老夫后人无虞”
周炜听出了些许隐藏内容,不由望了一眼远处的狱卒,小声道“陈相家的公子,要留在江南么”
“呵呵”
陈伯康撩了一下前襟,轻松道“大郎刚被陛下任了国子监祭酒,二郎任了中书舍人,既是有官身在,怎可随老夫远渡重洋”
他说的轻松,周炜却明白这是陈伯康留下的质子啊
不过说来也是,陈伯康这南海总督权责极大,且来回传递信息的行程极长,皇上若不留陈家后人在身边,反倒不是一个合格君王了。
只是这一别,五十多岁的陈伯康很难说还有没有机会再一家团聚了。
“陛下念老夫年迈,特恩准老夫幼子随侍左近了。”
见周炜默然,陈伯康反而笑着讲了这么一句,似乎十分满足。
随后,陈伯康拍了拍周炜的肩膀,认真道“老夫知晓,维明心下或许并不认同陛下田改之策”
不待陈伯康说完,周炜便道“历朝治乱,无非就是重新分配田地,获取民心、鼓励生产,可陛下这田改”
周炜一顿,似是不知该不该说下去,陈伯康却道“维明但说无妨。”
“那罪官便直言了如今陛下田改,将天下土地尽入鹭留圩农垦、中原农垦等商行,几家商行又脱胎于淮北勋贵所立的四海商行,背后更和皇后娘娘、蔡贵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陛下携一统四海之威望,勋贵外戚无人敢打主意但陛下驾崩之后呢谁能保证陛下定下的两成半粮税不会涨士绅终究还讲究个乡间名声,届时若外戚勋贵若上下其手天下农户只怕比今日贫苦更甚”
一番话说完,陈伯康也沉默了,这事他当然能看得到,但想从皇后和贵妃手里抢走两大农垦,无异于痴人说梦、自寻死路。
最终也只能自我安慰一般说道“兴许,陛下会有法子的吧。”
这说法牵强,周炜却也不好再反驳,就此沉默下来。
陈伯康却忽然笑了笑,又道“陛下曾许诺老夫,南海诸岛,只要是老夫占下的地方,如何施政全由老夫做主。陛下这不就是给我等一个机会么,维明既然不认同江南新政,我们便在南海按我们的法子试试,五七年后,自可和中原、江南比上一比,看看孰胜孰劣”
这句话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