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则个,小可先祖乃原周国侍制曹培,特来认领祖骸。”
那文吏闻言,先在籍册上一阵翻找,待找到对方姓名,才道“请将户引与我一看。”
这户引便是齐国礼部出具的证明曹柏和曹培是一家的证明,以免家属领错遗骸。
曹柏将户引递给文吏,文吏细细查验后,又开出一个条子,指着身后分别挂了甲乙丙丁的草棚,道“令祖暂寄甲二六,你持此凭证,便可迁走。”
曹柏拿了条子,急匆匆冲到挂有甲字木牌的草棚下,一军士查看了条子,带着他们走到了第二排第六个的棺材,机械式的说了一句,“节哀,大军行军条件有限,只一口薄棺暂存英灵,家属见谅。”
军士这话,明显是上头大人交待过的。
可曹柏看了一眼那口棺材,却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一旁的钟炎连忙替曹柏答了声谢,随后也看向了薄棺。
只见那棺材上蒙有一块白布,上书宝文阁侍制、朝散大夫曹公讳培。
曹柏今年刚二十岁,因祖父、父亲皆为周官,不便前往齐国,才由他来认领曾祖骸骨。
说起来,丁未时他才两岁,随父亲在外地为官,并未经历过那场浩劫,也对曾祖没有任何印象。
可此时见到白布上的几个字,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巨大悲伤,一时情难自已,泪水夺眶而出。
“太翁阿翁和父亲让曾孙来接您了”
这是斩不断的血脉联系。
就连一旁的诸位同窗,也不禁心生悲戚许是为了曹柏太翁客死异乡十几年后重归故乡而感慨,也或许是因为那段不堪回首的国仇家恨而伤感。
不止是曹柏,其余各处草棚下,寻到了父兄、祖宗遗骨的亲属,五味陈杂之余,纷纷落泪。
半刻钟后,哭声一片。
陪同在此的蓝翔学子崔载道,搀扶起恸哭不已的曹柏,劝慰道“曹兄节哀,如今楚王已荡平辽东,令祖泉下有知,也该含笑欣慰了”
有了这句提醒,曹柏忽然抬袖抹了脸上泪水,大步往一旁的皇陵内走去,其他人不知他想作甚,赶忙拉住,“曹兄欲往何处”
却听那曹柏道“楚王为我家报了大仇,又将曾祖遗骸千里迢迢运回,使曾祖魂归故里,如此大恩,需当面跪谢”
他这么一讲,左近认领骸骨的亲属纷纷觉得此言不差,不由都跟了上去。
数百步外,因安葬显恭皇后的吉时未到,陈初正与柴极站在皇陵前交谈着什么。
两人一个身材挺拔、威武内敛,一个虽身穿龙袍,却年迈腰偻,与陈初说话时总习惯缩着肩膀。
一时竟分不清谁君谁臣。
曹柏等家属乌泱泱足有数百人,外围警戒军士不明所以,自是不敢让他们胡乱接近。
乱哄哄的解释间,陈初察觉,便陪着柴极走上前去,询问道“何事”
曹柏等人都没见过楚王,但对方一身征尘,身材样貌都无比附和他们对楚王的想象,当即便认定了当前便是正主。
却见曹柏忽而一撩前襟,隔着侍卫,径直跪了下来,“谢过楚王为大周雪国耻、为万民报家恨,谢过楚王带回曾祖遗骸,不使曾祖飘零异乡”
“谢楚王带回家父骸骨”
“谢楚王让我兄长归葬祖地,楚王大恩,没齿难忘”
下方顿时响起了一阵夹杂了啜泣的答谢之声。
陈初忙穿过侍卫,亲自扶起了曹柏,只道“护国安民,军人天职,当不得乡亲们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