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宫犹豫了一下,却道“老身惹了皇上,被皇上打了板子后赶了出来,哪里有遣赏啊。”
“尚宫,到底是怎回事”
柴圆仪似乎听出些弦外之音,下意识抓住了李尚宫的手。
后者似乎也憋了一肚子怨气,可一开口却再次红了眼睛,只听她语调低沉道“当年,老身同娘娘被一并掳到了五国城,嫔妃中只有娘娘获准与皇上团聚、照顾皇上饮食起居可彼时看守皇上的金兵作恶,明明金廷拨与皇上的吃食,他们偏偏不给。皇上饿的受不住,央求娘娘前去讨要”
说到此处,李尚宫脸上怨恨之色愈加明显,“皇上如何不知晓,那金兵本就是故意刁难,为的便是娘娘娘娘去了,自是受了一番折辱皇上却装作不知,每回遇到金兵刁难,便逼娘娘前去应付直到前几年娘娘年纪大了,容姿大不如从前,才渐渐好过了些。”
柴圆仪自然明白折辱意味着什么,心中愈恨
父皇的身份终究有很大的政治意义,只要金帝不动杀心,那些守卫小兵便是刁难一两回,也不敢真的把父皇饿死,这事柴圆仪都能想明白,她不信父皇想不清楚。
可即便这样,父皇为了不受一时肚饿,竟默许母妃为金兵淫辱,只为给他换一碗饭
懦弱至此,国家怎会不亡
听了这些,柴圆仪已隐约猜到了一些端倪,不由转头望向窗外凄风苦雨中的简陋坟茔,低声道“母妃不是病死的吧”
李尚宫猛地抬起了头,随后却又看向了数十步外的马车,直到柴圆仪说了一句无碍,才红着眼睛道“娘娘无病皇上被晋王救回后,唯恐娘娘说出当年旧事去年夏,便以不敬之罪将娘娘赐死可怜娘娘视他为天,当晚便趁着老身不在,自缢在了住处”
说罢,李尚宫嚎啕起来,可柴圆仪却静静在原处坐了许久。
未时二刻,柴圆仪重新回到坟茔前。
不顾满地冰冷泥水,缓缓跪了下去,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沓干燥纸钱在青石板上放好,但拿出火折子后,却不知是因为有风雨,还是别的原因,哆嗦的嘴唇始终吹不燃火折子。
越是这般,柴圆仪越是执拗,像是要和阴沉天气较劲似得。
直到雨势忽然一停,柴圆仪抬头,却见正是那楚王撑着一把伞站在旁边。
兴许是雨伞遮住了绵绵淫雨,下一次尝试,火折子终于燃起了火苗。
柴圆仪将纸钱引燃,望着飞灰在风雨中打旋、飘舞,又迅速被雨点砸进泥地里,终于喃喃道“母妃,你为何这般傻,他不值得你这般。”
一旁的陈初拄伞站立片刻,或许是怜悯柴圆仪的不幸遭遇,语气不由柔和许多,“皇后,该回去了。本王指天为誓,待你助我灭了完颜亮,本王定还你自由,决不食言。”
可依旧跪在坟茔前的柴圆仪听了,却迷茫的望着凄冷雨幕,呢喃道“我母妃已死,便是楚王放了我,又有甚意义”
陈初心中一警他最怕柴圆仪在世间无所牵挂,那样的话,就没了控制柴圆仪的手段。
可下一刻,柴圆仪似乎迅速找到了新的目标,只见她凄凄一笑,将淋湿贴在额头的发髻掖回耳后,随即转身,朝陈初郑重叩首道“楚王之事,我自当尽心配合,但我有一个条件,望楚王应允。”
“请讲”
“待楚王事成,需帮我诛杀完颜皇族满门,再灭大周,黜柴极、柴崇二帝”
陈初居高临下看向柴圆仪那张冻的青白的脸,须臾间竟不知该说啥,可接着,脸色平静的柴圆仪却像是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尖利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