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漕帮门徒帮众数万、堂口遍布淮水南北,张多福吃水上漏舶这碗饭,自然也和罗洪有过数面之缘。
只不过,罗洪轻易不会亲临这漏舶第一线,张多福惊讶之余连忙迎了上去,“哟,罗大档头我说今日一早怎听闻喜鹊叫声,原来是大档头要来”
罗洪被这位看起来像商人远比像军人更多的周国军官逗的一乐,径直道“张指挥使在我面前就莫演了,我此次前来,自是为护送陈大人过河”
张多福闻言,尴尬一笑,回头看了一眼远处亮着灯火的军帐。
子时末,夜已深。
张多福陪同淮南路经略安抚使陈伯康走出大帐,后者一身青灰长衫、侧后只跟着作了士子打扮的田轻候。
初看,颇有些像一对外出游历的师徒。
三人踏着夜色往河畔走去,张多福却面露忧虑陈大人一届周国地方大员,时不时便去往齐国淮北,若被人知晓了,又是一桩大麻烦。
为防走漏风声,陈大人秘密出使淮北一事,张多福连自己的属下都没告知。
可那罗洪却一句戳穿,让张多福不免有些事不机密的忧虑。
对张多福来说,眼下的陈伯康,比亲爹还要亲
去年万俟卨岳丈罗金义被杀后,淮南官场自是一番动荡,张多福、徐鹭两人却配合着陈大人杀了霍丘知县娄喻兴,并将罗金义身死这口大锅扣在了娄喻兴身上。
两人因此和陈伯康被动结成了攻守同盟。
要说,这陈大人真够意思,事后不但带着两人应付了上头的调查,且先后提拔他和徐鹭做了一军指挥使。
如果只有知遇之恩,两人还不至于将陈伯康看作再生父母。
关键陈伯康还理顺了和淮北漏舶的流程,既让沿江各军寨获得远超以往的利益,还在无形中化解了各寨为抢夺客源而生出的矛盾。
以前,都是淮北往淮南贩货,现在,陈大人推广的木绵种植,让淮南也拥有了可以向淮北出口的拳头产品。
这里面,都是天亮的利益啊
各寨自然跟着陈大人吃了个肠肥肚满这一切,若无陈大人居中协调,仅靠张、徐这些军汉,绝对搞不成。
这样又给官、又送钱的上官,哪里找
“大人,您只带田公子过河,不太安全吧不如属下派几名身手好的兄弟随您一起过去”
陈伯康这样的好大腿,张多福当然不想他出意外,所以显得异常关切。
陈伯康却摇摇头,淡笑道“张指挥无需多虑。”
说话间,几人已走到货船近前,眼瞧着一包包棉花堆满船舱,陈伯康不由一叹,“淮南产棉,淮北成布,价翻十倍余不止。”
虽只是阐述了一个客观事实,但张多福、田轻候都能听出陈伯康浓重的惋惜口吻。
只是此事也没法子棉花加工成棉布,需梳棉、清理、捻线、纺纱等多道流程,其中最耗费人工的便是纺纱。
淮北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纺纱效率远超淮南数倍,因此带来了巨大的价格优势。
如今,淮南种棉的面积扩大了,织布的妇人反而大幅度减少了。
当地所产棉花,除了贩给淮北,本地根本消化不了。
张多福也跟着一叹,道“哎,属下听人说起过,淮北那纺场中有畜力纺机,可装八个纱锭,同时纺八股线仅仅这一点,咱这手摇单锭纺车就比不上啊。”
陈伯康却道“你说这已经是老黄历了,去年,新生纺场内已有了水力驱动的十六锭纺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