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金军大溃。
因无序溃逃,界河冰面上聚集了太多人马,又因近日天气回暖,已有消融迹象的冰层终于支撑不住,于未时初破裂。
无数金兵落河溺水。
大量尚未过河的金军,部分金军弃刃投降,部分金军沿界河往东西两翼逃窜。
逃至北岸的不足万人,其中韩企先、郭安残部已不满三千,渡河后顾不上被界河阻截在南岸的韩尝,如惊弓之鸟一路逃向南京府。
此次南征副将完颜斜保,同样逃出了包围圈,但本部马军只剩六七百人。
出自黄龙府的金国汉军人数最多,约有五千余,却因失了主帅、指挥系统被彻底打散,如无头苍蝇似得在北岸乱窜。
未时末,陈初率各部马军以及折彦文、邝思良等西军马军,合计约五千骑,自界河下游渡河追击溃兵。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便是完颜斜保。
韩企先、郭安部曲反倒因此躲过一劫。
十四日午后,陈初衔尾追击亡命北逃的完颜斜宝。
界河南岸,驱赶、抓捕溃兵的任务交给了彭二以及匆匆赶到战场的王彦、蒋怀熊部属。
当日,阜城知县蔡思,以六百里急递,将大捷公文送往东京。
傍晚时,五团一营老卒张传根同袍泽们将搜捕来的俘虏,交给了临时负责收容战俘的西门恭。
回城时,特意绕到了东城外,凭借记忆,刨开几层死人堆,终于在下头找到了那名来自金国榆州的少年金兵张小尹
只不过,找到人时,这张小尹额头发烫,呼吸微弱,只怕是活不成了。
“小郎,小郎,小尹”
张传根拍了拍张小尹滚烫的脸蛋,后者发着高烧,闻听耳边呼喊,终于艰难睁开了眼睛。
眼前人影模糊,张小尹又神志不清,不知怎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张传根,忽然咧嘴哭了起来,“爹,爹,我好疼爹,爹,我和娘这些年过的好苦”
有袍泽见老张竟真惦记着这名生命力顽强的小金狗,原本打算上前打趣几句,可见了死人堆中哭成娃娃的小郎,打趣的话却说不出口了,叹了一声,转向了别处。
张传根默默将压在张小尹身上的尸体搬开,随后在袍泽搭手下,背起烧迷糊的张小尹走向了城内军医所。
“小郎你喊我一回爹,我自会救你。但你能不能撑过这一回,还需看伱自己造化啊”
暮色中,人影逐渐拉长,张传根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张小尹听的。
十五、十六,两日间,陈初跨河间、莫州、雄州三府,可依旧只能跟在完颜斜保后方。
一路上,不时见到被金人抛弃的受伤战马、袍泽。
可见斜宝逃窜意志之坚定
照这么下去,两三日后,斜宝便能越过长城一线逃入中京路,到那时,便难追了。
不料,一直在金国南京路游弋的小辛部,在没有和陈初所率主力取得联络的情况下,将斜宝残部阻截在了拒马河南岸。
小辛将斜宝拖了两个多时辰,于十七日下午申时,终于等到了陈初主力抵达。
两军前后夹击,以近十倍优势的兵力,歼灭三百余金兵,余者皆俘。
战后,淮北诸将以为陈初怎也该回返了,不料,他却率领大军,继续北进,沿檀州、蓟州、遵化一线,来了一回武装游行
金国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奈何南京路驻军大多已随韩企先南征,如今或溃散、藏匿于齐国河北路田间地头、或正在金国南京路狼狈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