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草色枯黄。
自十八日陈初大军进入河北路永静军地界后,斥候前出三十里,竟没见到一个活人。
入眼的,尽是一座又一座空无一人的村庄。
是夜,亲兵斥候营营正白毛鼠和数名藏在山里的漕帮兄弟取得联络,听他们讲才得知近日来,当地乡绅、官军不断恐吓百姓,乡绅言道楚王大军暴虐无度,每过一地,动辄屠村,男子虐杀,女子淫辱后充作军粮烹食。
在他们一再恐吓下,阜城县百姓统统被裹挟、驱赶至阜城县城。
但有不舍家产、不愿离开故土的人家,往往一两日后便会被人屠尽满门。
事后,乡绅们便一口咬定是楚王大军先锋细作所为如此下来,当地百姓早已对素未谋面的淮北军畏若猛虎。
当今百姓,生活半径普遍不超过五十里,人生一世见过最大的人物也不过本村员外。
若再不识字,面对垄断了信息权的乡绅,根本不可能做出所谓独立思考,自然,乡绅让他们怕谁,他们便怕谁。
这么一来,客观上造就了河北路北部坚壁清野的局面。
十九日晨间,担任了前锋的镇淮军庞胜义马军营,进抵观津镇外。
观津镇位于阜城南三十里,紧邻官道,扼北上咽喉,与阜城县互为犄角。
永静军统制谢再道亲率主力在此迎敌。
午时前后,一杆楚字王旗自南往北靠近观津镇后,于四里外列阵。
本想趁楚王军立足未稳骚扰一二的谢再道,见对方阵容肃整,有条不紊,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久在边地,他对麾下四千马步军格外有信心。
说起来,楚王虽闻名已久,但细纠其起家历史,并不算太有说服力。
当初,他以吃掉蔡州厢军神锐军起家,后经历淮北平乱坐大,再经东京内乱权倾朝野。
可在谢再道看来,不管是厢军,还是淮北流贼,亦或鲁王太子之争中楚王渔翁得利,都不算硬仗。
他并非是指厢军是垃圾,而是觉着以上诸军,都是垃圾
那楚王能在短短几年入主中枢,他谢再道凭甚不能
有刘鹗这名不知真假的皇室后人为王牌,只要能击溃楚王大军,谢再道便能复制楚王之路
南下进京,拥立新帝,我也当回太上皇
午时初,谢再道率军出战
秋日醇和日光之下,间隔两里的双方阵线旌旗招展。
天地之间,充斥肃杀之气。
谢再道正是想用这般正面对垒的堂皇战法,一战扬名。
自上月宣德门之变后,大齐多地反楚义绅此起彼伏,只怕抱有和谢再道同样心思的野心家不在少数。
只有这一仗将楚王大军打疼、打死,各地士绅才会服他
驻马阵前,谢再道渺目眺望对方军容,一旁的阜城士子关进贤回头看了看本方一眼望不到边的人马,兴奋的涨红了面皮,“谢将军,我方义军足有四万,那国贼却只有一万多人优势在我,待将军杀了此獠,大齐士绅必将归心,此一战可定乾坤矣”
这关进贤乃阜城大绅关笠之子,他关家在此次举事中,献出大笔钱粮充作饷粮,且组织起了近千人的民团随军听用。
目前可算作刘鹗手下除谢再道以外最大的股东,关进贤籍此成为了谢再道的随军参赞。
谢再道闻言,却暂时未作回应,他被对方军中正在吊装的数十根、看起来颇为沉重却又知是作何用的大管子吸引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