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末。
鹭留圩陈初值房。
突然从清风岭回到鹭留圩的刘四两,低声道“今日辰时,清风岭下路过一支二十人的队伍,其中有皂衣十四人,文吏三人,还有一锦袍汉子带了两名壮丁。看样子,是从朗山县城而来,后来停在了界碑店。大郎让我前来问问东家怎办”
“界碑店”
陈初微微沉吟。
界碑店位于官道两县交界朗山县一侧,可以说是进出桐山县的东大门,朗山县突然派公人驻扎此地,动机十分耐人寻味。
而大郎没有像过去清缴匪人那般直接把对方捉拿、驱散,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公人身份。
“四两,你先回清风岭,让大郎带些人等在界碑店左近,我先去看看”
刘四两闻言抱拳,随即迈开大步转身离去,身形虽瘦,却昂扬雷厉。
他与大郎、周良等人进驻清风岭小半年,参与清缴大小匪人五六股,历经十余战。
虽说那些匪人大多人一股、抵抗也不激烈,但终是积攒了些战斗经验,也有了几分军人气度。
片刻后。
陈初唤长子带了一小队联防队队员出庄。
不想,却在庄外迎头撞上了带着一班步快前来寻他的西门恭。
“兄弟,方才有颍州来的客商在县衙喊冤,说是被公人讹诈、以十抽七的价码强行索税,那颍州商人只说了一句这天下就没这般高的商税,就被痛殴了一顿”
陈初一听,心中登时明了,“可是在界碑店遇到的公人”
“你怎知道”
西门恭微微讶异,随后又恼火道“县尊让你我二人先去看看,交涉一番。”
他自然也恼火朗山县忒不讲究你们派人守在我桐山县门口索要如此离谱的商税,那不是掐着我们的脖子吸我们的血么
并且用的还是杀鸡取卵的方式,长此以往,东边这条连通淮水的重要商道就要废了
简单交流了一下信息,两队合为一队,往东而去。
午时。
丁鹏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捆着草席一张、破被两条,一把锄头,几件补丁摞补丁的旧衣。
这是丁家的全部家当。
“爹,前头就到桐山了。”
丁鹏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朝走在一旁的老汉道。
老汉背着手,榻着腰,抬起刻满皱纹的脸往西看了一眼,叹道“嗐这世上怎会有那说书人讲的那般好地方,便是到了桐山,咱们背井离乡也不见得能比以往日子过的好。”
丁鹏却道“爹,你给郑员外家做了一辈子佃,除了把腰累伤了,落着甚好处了当年娘病了都无钱医治,你只能眼睁睁看娘疼死我可不愿像你这般过一辈子。”
说罢,丁鹏回头看了眼跟在车后的妹妹丁娇。
妹妹今年刚刚及笄,正是爱美之时,却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那膝盖处、手肘处,尽是些颜色深浅不一、新旧程度不同的补丁。
“爹爹,我哥说的对着哩。”跟在车后的丁娇认同哥哥的话,同时又想起了几日前路过村子的那名说书人。
那说书人讲的西游释厄传、白蛇传可有意思了。
讲完故事后,还会说起他的家乡桐山县说书人说,桐山县的官吏不欺人、说桐山县鹭留圩的百姓不但每日三餐,且时常有肉。
他还说,桐山县现在到处在招工,就连女子也能在鹭留圩作坊中挣到两贯月俸
别人只对故事感兴趣,丁娇却对鹭留圩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