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不长的人生中,所处的环境太过安逸。后宫是安宁的,内官各司其职,各个部门井井有条。侍男是死寂的,有谢有容的先例在,后来者一个赛一个的安分,除非阿四特地去找人,侍男们都是避开皇子活动。阿姊们与她年岁相差太大,就连争执也难以出现,以阿四的年龄算,要是太子愿意,她说不定能有一个阿四一般大的孩子。
这个以皇帝为中心的家庭是极为和谐的,甚至于,是有些平等的味道在其中。
阿四心上始终安然,乐在其中。
直到孟予今天提醒,她该从皇帝的孩子、妾臣角度考虑,而非从“法”的角度去考虑。
站在甘露门下,阿四全神贯注地打量,从门上的牌匾、上方端正的字、到下面守候着的监门卫与记录的女官。
直到女官出声提醒,阿四才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方才似乎看见一只狸奴在上头,又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所以驻足端详。”
女官笑着接引阿四进门“狸奴是有的,掖庭的小宫人都好心,将狸奴们个个养得膘肥体壮,大概是跳不上宫墙的。”
刚才那点儿奇怪的惆怅随交谈淡去,阿四走过门,在能仰望整座甘露殿的空旷所在停留。
甘露殿是阿四除过丹阳阁以外最熟悉的殿宇,可今日意外的,她好似是第一次这样郑重其事地注目。
阿四站在台阶下的时间有些太久了,她看见冬婳出入的身影。冬婳送出一位宰相,遥遥望见阿四的身影,转头交代两句,就向阿四的方向走来。
冬婳是皇帝十几岁就带在身边的近侍,皇帝的心腹,对阿四非常亲和,对外是疏远的和善。这两年,阿四才渐渐观察出冬婳的特殊,冬婳大约是练家子,脚步轻盈、行动利落。甘露殿其她的宫人都是三班轮换,唯有冬婳一年三百六十日在此,而阿四也从未见她展露过疲态。
冬婳走近问候“四娘为何独自在此,是来见陛下”
阿四说“我来时刚好见人进去,不好立刻去打搅了,在外面看一会儿天光。”
阿四素来少耐心,不乐意等人,因此她来甘露殿,多是冬婳先将里面的官员请出等候,好让阿四尽快进门。
冬婳见阿四难得一日犹犹豫豫在外,少不了要上前过问一二。偶然撞上一向大大咧咧的阿四细腻的一面,冬婳颇有些“孩子初长成”的感慨,开口温和“既然是四娘来了,怎么能叫打搅呢快进去吧。”
阿四笑着点头,迅速恢复了原先的状态,蹦蹦跳跳地往甘露殿里跑去,不忘回头说“我在裴家宴席上看见今年新上来的牡丹很美,冬相帮我讨一碟子牡丹糕来吃吧。”
牡丹糕又称百花糕,是武后所创,采摘正盛放的各色牡丹花瓣,糅合米粉捣碎,蒸成糕,且得设计个新鲜的花样来搭配。在牡丹为贵的大周,堪称是最“辣手摧花”的糕点了。
这些年里,阿四对摧残花朵一事热衷非常,冬婳早已习惯,含笑应下,欠身道“我这就去。”
阿四将自己费尽心思写成的判词交给阿娘,而后靠在御案边上等候。皇帝看书分外认真,嘴笑勾起、眼中带光,外人瞧着都是满意至极的表情。
阿四来时路上那点儿扭捏的心思,在抬头间化为灰烬,她笑嘻嘻地说“我可是认真研读了孟师傅的判词,整整三箱旧书,好不容易才写出来的。就算有不好的地方,阿娘也不要说出来,夸夸我吧。”
皇帝闻言,放下书卷道“这就是你今天的来意专门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