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只当是没听见,说起再过二十日就是阿四的生日,“圣上已经圈定了一处旧宅,工部动工,将来就是四娘的宅邸。”
柳娘挑起阿四修剪齐整的短发看了,笑言“四娘七岁正属髫年,往后也就不再为四娘频繁剪发,而是要稍微留一留头发,攒出两角来,这就是总角了。再过些日子,十二三岁之后直到成人,就很少再剪发了。”
“短发挺好的,养长后打理着怪麻烦的。”阿四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发,柔光顺滑。
平日里多是晨起洗漱后,宫人会帮着修一修头发。论起正式的剪发,所谓身体发肤受之于母,剪头发是件庄重的事,必须选个良辰吉日由着亲长帮着打理。
婴幼儿时期剃头多是睡着后偷偷剃,阿四睡得香,还是极其偶然地见到宫人郑重其事地用锦布袋子收敛细碎头发,她才知道这事的重要性。
仔细想想也对,要是一个人自出生起从不理发,那该有多可怕,每个人有的可不是及腰秀发,而是曳地长发了。
柳娘笑“四娘好比日渐挺拔的小树,绿叶繁茂也是在所难免的。”梳洗打理之类,自有宫人,也不必阿四费心的。
说到小树,阿四拉着柳娘走到窗边,从这儿往外看去,正能瞧见一株新栽的小树。
阿四说“我一早就瞧见它了,原本我还想着是不是尚仪局差人来种的,现在看来就是柳嬷嬷种的吧”
小孩满脸都是“被我发现了你的秘密”的得意,比起小树更像一只翘尾巴的狐狸。
柳娘被自己漫无边际的设想逗笑了,道“是啊,这都被四娘发现了。”
阿四扒着窗户左右探看,确认没人后踩着窗沿三两下从窗户翻出去,小跑到小树边。丹阳阁多种植梧桐,这可新添的小树也不例外,树干只有阿四手臂粗细,亭亭玉立,翠绿的梧桐叶随风轻荡。
辣手摧花的阿四,此刻唯独舍不得摘眼前这棵梧桐树的叶子,抬手轻轻抚摸树叶和树干粗糙的表皮。
这两年,柳娘跟在阿四身后处处照料的日子已然一去不复返了,就连晨练,柳娘不知从哪日起也不再跟随。姬宴平曾和阿四说过,身边的乳母和嬷嬷都是要换去的,直到换成忠诚的内官为止。
有孟妈妈的例子在前,阿四一直都明白柳娘迟早也会离开自己,去做一些更能实现人生目标的事。孟予和柳娘从不是愿意永远圈在院子里的人,她们有更广阔的天地,阿四也衷心祝愿她们能走得更远。
但是,离别总是令人伤感的。
阿四在孟妈妈离开前,以为都在太极宫内,两人是常常能见面的。然而除过大年大节,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孟妈妈很忙,她有自己的抱负要实现,阿四前几岁没精力、也不被允许跑太远,近几年也有了其他的朋友和需要去做的事。
这种分别注定曾经亲密无间的感情会淡去浓烈的色彩,并不会完全消逝,而是维持在淡淡的、舒服的厚度。
阿四眨眨眼,化去眼中潮湿的雾气。阿四慢慢地安抚自己她会失去一些,也会拥有更多,她得到的爱就像身高一样地再增加,和柳嬷嬷之间只是短暂的分别,彼此的关系将会进入新的阶段。
等柳娘换好履绕过来,阿四已换上笑脸,围着小树摸了一圈,笑语“嬷嬷费了不少力气吧,这棵树刚和我差不多高呢。”阿四伸手比划一下,梧桐小树只比自己高出一点儿。
这是算上梧桐树的树叶,照理说树叶该比成头发,说不定还是阿四要更高一点。
柳娘笑道“四娘喜欢就好。我总想着给你留下一点什么,可四娘库房里奇珍异宝样样不缺。思来想去,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