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梦醒了。”
虚空的语调一直都是平静的,闻初尧听着,却觉得有几分恍然。
他一愣,神色也忍不住有些严肃起来,“你是说发生了某种情况,导致她自己想要救自己”这个理论太过于荒谬,饶是他这般不信鬼神的人也不由得要消化一二。
“师兄,这听起来未免”太匪夷所思。
虚空似有所感,静静地望来。
那双眼宁静平和,眼底一丝玩笑的意味也无。
闻初尧敛去神情,顿了会儿。
两人原先能合作愉快,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之间的那股“默契”。
一方漠不关心,有时鄙夷也只是不动声色,而另一方则适时地表现出某种迟钝,不去细查。
但细细想来,的确是自两个月前,柳殊醒来后,这种平衡便被打破了。
当时闻初尧只觉得她又是别有用心,但现在他也有点儿不确定了。
虚空见他怔住,语气多了几分劝诫,“这种情况,古往今来不是没有过先例。”
世上离奇之事何其多,就连师父那般未卜先知的本领,闻初尧一开始也是不信的。
故而,太子殿下倒是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师兄想说什么”
“这人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师弟,你应当不会如此糊涂的。”他抬手为对面的人倒了一杯茶,“因罕见留在身边当个乐趣固然可以,但如我方才所言,世上,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并未只有她这一种。”
“倘若她的精魄再次离开身体,又当如何呢”
“索性,还不如一开始就止住。”
虚空又低念了声“阿弥陀佛”,旋即端视着闻初尧,“况且三生三灭,那个精魄一旦达到次数,免不了灭亡的下场。再者她也只是个女子,遭不住你这身杀戮气的。”
四周阍然无声,窗外的霞光明灭,连带着蝉声也不再像午间那样焦躁急迫。
屋外的风似乎也一道静了下来。
漆黑的睫毛盖住了男人的眼眸,半晌,待他再蓦然抬眼时,眼底只剩一片戾色,像是带了某种偏执,语调亦是显出几分锋芒,“不试试怎么知道遭不遭得住”
“师兄,她是我的太子妃,以后,我若是登基,自然也会给她一个位置。”闻初尧的语气多出了点儿平常所没有的吊儿郎当,听着像是在开玩笑,可细听之下,话语却又仿佛带着股冰冷的凶狠。
混合着情意,朦朦胧胧。
虚空似是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闻言,平淡地掀了掀眼皮,“师弟既已有决断,那便如此吧。”
闻初尧凝视着他的表情,忽地毫无征兆地哂笑了下。
或许先前的确是不甚在意,可如今,他竟是真的有这个心思了。
把人紧紧绑在身边,等着所谓的“三生三灭”,怕是比任何佛法缘法都要来得有用而彻底。
“师兄,那便下次再见了。”闻初尧起身,最后看了虚空一眼。他说完便毫不留恋地走进了一片融融光晕中,枝叶斑驳,很快掩盖住了他高大的身影。
虚空久久凝视着,直至人影彻底消失,才缓缓闭上眼叹息了一声。
师父,也不知你这般是对还是错。
风又起,轻吹叶落,发出簌簌声响,檐角上悬挂着的青铃铛微微颤动,伴着一下又一下的木鱼声,最终一道归于平静。
曲径通幽处,几棵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