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中青乃真正的百战之将,戎马一生,早年是只骑马从不坐轿也不坐车,如今却不得不以马车代步。
义父的伤病愈发严重了。杨變心知肚明,却一言不发,见权中青上车时腿脚不够利索,还在后面撑了一把。
“老了”
在车中坐下后,权中青笑叹着捶了捶腿。
他这两条腿受过太多次伤,在雪地里趴过,在泥水中滚过,早已遗忘到底是哪次受伤,才致使如今的局面。
早先坐镇边关,还能勉力维持,如今来上京不过两月,大概是久不用了,竟愈发不中用。
“义父不老,才六十有二,离七十大寿还远着。”
不同于面对其他人时,或张扬跋扈,或桀骜不驯,或尖锐讥诮又或是沉默冷硬,在面对义父时,杨變显得格外安静,仿佛身上的逆毛都顺了。
车厢并不大,却塞下了两个彪形大汉。
尤其杨變,他腿长胳膊长,还得小心翼翼地蜷着腿脚,才不至于挤着权中青。却又毫无自觉,只顾安慰着义父。
这幅画面实在让人忍俊不住,权中青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都会老,怎么不老,不像你们都还年轻。”
“还记得当年初次在军中见到你,简直就是个狼崽子,谁都不服,还总想着逃跑。被督战队抓回来,只能安稳几天,转个眼又跑了”
杨變的记忆也随着义父的感慨,一瞬间回到多年以前。
泾州就挨着西狄边境,两国交战多年,边境随时都在变化着,可能今天这边还是大昊的地盘,明天西狄打过来了,转眼就成了西狄的。
因此当地百姓多是混杂而居,不乏有两国血统的人。
用民间的俗话来说,这种人就是杂种。
杨變就是个杂种,他爹是党项人,娘却是汉女。双方都是普通人,在当地也没人讲究个彼此不能通婚什么的,都是混着过日子。
可两国战火终究对平民百姓影响太大,今天和谈,明天又打起来,就这么来回折腾,苦的都是当地的百姓。
后来杨變的爹死了,
娘也死了,他成了个孤儿。
在当地,普通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更何况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
用句俗话讲,出去讨食都没地儿去。
为了活下去,彼时才七八岁的杨變混进了军营,就为了填饱肚子。
军营是不收年纪这么小的娃子的,但杨變脸皮厚,今儿给他撵出去,他明儿又钻回来,他总有办法无声无息地钻进军营,还总能摸到炊房。
那些兵痞子见撵他不走,反正也吃不了多少饭,就留下吧,留着帮忙披个甲牵个马,半大的小子总能顶上用场。
就这样,杨變混迹了整个泾原路各个军营。
这个军营被打散了,就换那个军营,他额上刺了军队番号,总有军营会收留他。
至于后来为何又要跑
因为那时他已经长大了,十三四岁算得上是个半大的小子了,尤其他天生体格高大,生得也壮实,看着比一些十七八岁的壮小子还高。
但凡见着他的人,无不说他是个从军的好苗子。
这般好苗子哪能在军营里混日子,可不混日子就意味着要上战场,上战场是会死人的。
他爹就是在战场上死的,眨个眼的功夫人就没了,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