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孤仪派人送来奏章。
彼时,萧不渝正在用药,闻言很是开心,未将药进完,便赶紧阅过他奏章。然待阅完,原本就苍白的面色几近透明,几息急喘间,奏章和药盏一起被砸落在地。
温孤仪的奏章中言了两件事。
第一件道是为君分忧,将内三关之外,张掖、兰州两处关卡的兵甲调来了京畿,巩固护防。
第二件事乃因病告假,闭日府中。
原是极好的理由,既是染恙在身,便该静心修养,不宜理会朝政,如此天子正好趁机收回虎符。
然他无军令而调兵方才上奏,便是无言告之,这大邺的军队,有一半尚姓温孤氏,天子奈何不得。
萧不渝琉璃般易碎的身体,根本经不起半点强烈的心绪起伏,眼下被这奏章一激,血气翻涌,痰迷淤胸,眼前一黑便载了下去,太医院便又是一番动静。
纵是勉强遏制了消息外传,但萧无忧处总是瞒不了的。
晚膳时分,萧无忧在府里已经基本知晓了原委。萧不渝有意控制病重的消息,她亦不去扰他。
持勺的手哆嗦了片刻,她砸了剩下的半碗汤点,扯下披帛,起身往藏兵阁走去。
一路上,步摇叮当,衣袂翻飞,步步生风。
侍女在后头唤她,急急跟着,却根本追不上她步伐。
萧无忧从藏兵阁出来,手里多了把出鞘的剑,直往府门奔去。
“放开孤”
“裴砚溪你松开”
“松开”
才踏出府门,便迎面撞上裴湛。
裴湛一颗七巧剔透心,观之神色举止,思及宫中骤然发病的天子,便也知晓她意欲何为。只一把夺了剑,将人抗回寝殿。
从怒呵到拍打,最后公主一口咬在男人肩头,到底没舍得咬下去,只狠瞪了他一眼。
裴湛看着坐在榻上的人,想伸手想给她拂一拂散乱的鬓发,奈何对面人胸膛直喘,气息起伏,扭着头半点不给他碰。
他也不强迫,只陪着静坐了片刻,方道,“殿下舒缓下便罢,眼下不能节外生枝了。一个时辰前蓝祁接了俟利发的急信,阿史那默伊又开始叫阵,大青山处虽挂了免战牌,但是应该撑不了太久。我们需要马上出兵”
便是联兵,亦不过九万人手,且超过半数乃千里奔袭。而阿史那默伊处,尚有十三万兵甲以逸待劳。
裴湛为先锋,原不过是个幌子。因为兵甲不足的缘故,按计划,他将带领萧不渝的精卫营七百暗子手,从大青山北面绝壁攀岩,突袭默伊王帐。
是故,无论是正兵还是奇兵,都处于劣势。
“我们、我们不联兵了孤去同皇兄说,巩固边防便罢,眼下不是开战的好时机。”萧无忧脑海中来回思虑,紧抓着裴湛的手,“蓝祁、蓝祁让他滚回去,或者我们杀了他,反正那处坐镇的是俟利发”
“殿下”
“殿下”
“这场仗已是箭在弦上,我们非打不可。”裴湛扼住她,“首先,蓝祁不过一东突厥符号,没有他也会有其他的可汗,一样会行他之举,却也不见得会比他更好。而若彼时东西突厥重修旧好,联合起来攻打大邺边境,吃亏的还是我们。其二,虽然未防泄露风声,士兵并不知晓我们还有营救俟利发的任务。但是陛下的暗子营却都是知晓的,一来他们受过特训,知晓保密的重要性;二来是为了鼓舞他们。若此刻放弃营救俟利发,会寒了暗卫的心,以后奇兵难建立,效忠天子的卫队会愈发难以培养。最后,我们唯有此战搏斗出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