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四周安静下去了,她沉下去了,没人听到那声声嘶力竭的“寒山”。
嬴寒山想,自己一定睡了很久。
无梦的睡眠是一片黑色,昏沉得像是死亡。她在这片黑色里浮游,缓慢地升起,升向头顶那一束微弱的光线。
“系统”她问。
“我在,宿主。”
她试着伸展自己的四肢,把自己的手指移动到眼睛前来,眼前的黑色水波一样荡漾起来,好像有些模糊的画面浮现,又很快平息。
“我死了吗”
“几乎是这样,宿主突破金丹的天劫在最后一刻失败了。那颗水龙珠被消耗掉用于保护宿主,所以现在你还活着。”
嬴寒山放下手,她感到一阵疲惫和茫然涌上来。
“我有什么错”她问,“制造瘟疫的不是我,掀起战争的不是我,杀掉无辜者的也不是我。”
“我只是想救他们”
为什么即使我做了这一切,却徒劳无功,自陷困局呢。
现在是一个很适合嘲笑她的时刻,但系统保持着平和的沉默。
“你还在吗”她问。
“我在,宿主,不过你确定现在有心力听我说吗。”
宿主觉得,它说,我一直以来一直劝说宿主如其他杀生道那样杀生,修炼,是为了什么
“宿主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觉得自己能走出另一条道路的人。”
“总有人会说这样可不可以那样呢,试着不走杀生道的道路破局。这些人大部分都死了,而少部分活下来的人都了悟了。”
“天道不在乎你做了什么,天道只在乎你是什么。天生万物,猛虎食人,豺狼食羊,你生为豺狼,就算食草也会被看作豺狼。”
“杀生是修炼杀生道最好的方式,最容易突破也最容易存活的方式。你走别的道路就如同豺狼食草。你看到了吗你想要救人反而救不了人,你甚至救不了自己。”
“因为宿主本末倒置。救,只是杀的附加。”
周遭的黑色异常安静,只有系统的声音在回响。它听起来没什么谄媚的引诱语气,它平和,理性,稍显冷漠地说着。
嬴寒山闭上眼睛,她现在很难思考,头顶的光越来越强了,意识的边缘正在被拉扯,她大概快要醒了。
“所以,宿主,如果你现在还愿意接受我的意见”
“从现在起,不要思考自己能救多少人,只思考自己能杀多少人。所有被救的人都是赠品,你的职责只有杀戮。你能做到吗”
我不知道。她说。
“你能做到。”
我不
你能做到。
她睁开了眼睛。
淡河迎来了一场胜利,但没人能说这是一场大胜。
大半白鳞军失去了他们全部的家人,一夜两夜间,那群来自白门的年轻人们就泡在水里,一个一个地把水中浮着的躯体拖上来。
苌濯和淳于顾带人在河岸找了三日,终于在岸边找到了嬴寒山。
雷电撕碎了她的皮肤,她看起来像是一尊在河水中沉了很多年的彩绘石雕,面容模糊,伤口被泡得发白。
淳于顾挡开周边人的视线,苌濯跪下去抚开她脸上的泥水。她还活着。他发抖地说。
“寒山还活着”
她被带回淡河,再睁开眼已经是五六天之后。所有的医生都对她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