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问题上,大仲马远不像是海涅那么懂得变通。
海涅交朋友的准则并不包括政治观点相同,他最看重的还是个人性格与双方合作。
再加上海涅并不能算是个宽容的人,所以这就导致了他的大部分仇人其实并非是保守派,而是那些与他一样的、说话难听且自我意识过剩的激进派自由主义者。
但大仲马就不同了,他对待与他一样的共和分子相当宽容,而对那些保守派则深恶痛绝。
从仲马先生那里混到一份午餐非常简单,你只要赞扬法国大革命,便能赢得这胖子的好感。
而这样的行事方式也就注定了大仲马非常忌讳别人说他与反动的保守分子来往,他不在乎暴露自己与女演员的不正当关系,也不在乎曝光自己有几个私生子,但是他唯独对与亚瑟黑斯廷斯爵士的这段友谊羞于启齿。
加里波第看到大仲马羞愧的低下脑袋,顿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望着铺了满满一桌的报纸,喃喃自语道“看来马志尼从伦敦寄过来的这些东西都是真的了他其实是这样的人这这还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一个支持意大利革命的人,一个支持波兰独立的人,居然能在伦敦干出这样的事情”
大仲马只感觉心情乱糟糟的,他擦开火柴点燃雪茄“我最开始也很奇怪,因为如果抛开去年五六月份伦敦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亚瑟这人其实还挺不错的。但我只能说,他的身上缺少了一点你我都有的东西理想。而为了填补这块空白,他选择了一种极端恶劣的路线,他的理想被身为警察的本性代替了。”
加里波第捏着下巴琢磨道“我觉得这或许是由于他是个农民这次起义失败给我的最大教训就是千万不能让农民加入我们的起义军,他们不仅缺乏战斗精神和纪律性,而且忠诚度也存在疑问。马志尼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根本没有预料到,意大利的农民对我们的革命活动居然会表现的如此冷漠。
他们不仅不跟随我们,有的甚至还向政府通报我们的行踪。当年的烧炭党起义也是如此,教皇的旨意一从罗马传出,这帮农民便立马站到了烧炭党的对立面,他们受地方利益和宗教传统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
大仲马听到这话,立马联想到了亚瑟那不牢靠的宗教信仰,还有他反复在两党之间横跳的动作。
或许这个约克农民确实受到了传统观念的影响,但是大仲马敢肯定,他总体上还是个新潮的农民,而伦敦塔下的那句我们在此,是为了不列颠也展示了他具备极强的战斗精神和纪律性。
但大仲马也不愿意将这一点说破,因为如果亚瑟真的是个新潮农民,那他亚历山大仲马岂不是与一位天生的反动派交了朋友这样的说法简直比说他和全巴黎的女演员有染还要恶毒。
大仲马委婉的开口道“不过你们大可以放心,我敢保证,他对你们并没有敌意。因为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他真的对你们感兴趣,你们现在就不是在哥廷根的旅馆,而是在美因茨或者法兰克福的大牢里了。”
“这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加里波第站起身道“我们这些意大利通缉犯来到哥廷根已经一个星期了,然而他却一点要抓我们的意思都没有。甚至于,我们的起义款项当中还有一万法郎是他赞助的,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大仲马闻言禁不住吐槽道“这也是我想问的。反动,但又没有反动到底。进步,但又只是进步一点点。一面镇压伦敦塔下的示威者,一面又赞成英国佬刊登反对新济贫法的文章。如果放在法国大革命时期,他这样的家伙就是两头不讨好,无论谁执政都得上断头台,但他偏偏又在伦敦混的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