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走了没多久就迷路了,我根本分辨不清自己是在哪里,而且天空中还下起了连日的阴雨。本就不好走的路变得更加泥泞,我每走一段距离就要向沿途的村民打听着去华沙的路,也需要在村镇采买一些食物补给。没过多久,我身上带的钱就被花的差不多了。
不过万幸的是,此时的我距离华沙已经不远了。然后还不等我高兴,我便看见前方来了一队溃兵,他们高呼着华沙已经被占领了,沙皇的统治已经重新笼罩在波兰的大地。这对我无疑是一记晴空霹雳,我想要继续向华沙前进,但是那些人阻止了我,他们得知了我的企图后,便不顾我的反对强行把我带着一起撤离。
后面的事,我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我只记得那几天自己过得恍恍惚惚,我跟着他们走了很多的路,经过了一些村镇,最后跟着他们上了船,来到了伦敦。到了这里以后,我一连几个星期都不想见人。我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个滑稽的小丑,满怀一腔热血最终却一事无成。
我曾经有一个梦想,我想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钢琴手。后来,我又想要与我的祖国共存亡。可到了最后,我却只能蜗居在伦敦一间廉价公寓的小床上,将阴冷潮湿的被子蒙在头上。我真是个没用的人,我那时就是在这么想。
但是有一天,密茨凯维奇先生叩开了我的房门。他坐在我的床边,和我分享起了他的经历。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他和我是一样的,我们都是想要返回华沙支援祖国,但却最终没能达成目的。但是密茨凯维奇先生或许比我还要凄惨一点,因为我们被强行带走撤退时,我离华沙的距离比他还要更近。
兴许是因为相同的经历,我和他一下子就成了朋友。密茨凯维奇先生告诉我说,有许多波兰人民因为不愿生活在俄国人的统治下,同我们一起撤退到了伦敦。其中有成人,也有孩子,有男人,也有妇女。
但是他们中的许多人并不会讲英语,所以即便是报酬最少、地位最低贱的工作,也没有人愿意雇佣他们。现在,他们当中的不少人都生活在极度困顿的环境里,在这种时候,我们这样身怀一技之长的人应该挺身而出帮帮他们。或者说,我们应该至少帮他们渡过这段学会英语前的困难时间。
密茨凯维奇先生说,他现在正在英国佬撰写稿件挣钱,而我这样的钢琴手或许也可以到伦敦的各个剧院打听一下有没有演出的机会。密茨凯维奇先生的话鼓舞了我,我这样不擅长交际的人第一次拼了命似的到处寻找演出机会。
然而,或许是因为我不流利的语言,又或许是对于外国人的不信任,他们甚至不愿意给我一个走上舞台试琴的机会。正当我以为一切都完蛋了的时候,恰尔托雷斯基亲王从密茨凯维奇先生那里知道了我的事情。他把我请到了他的宅邸,在那里,我还见到了英国的外交大臣。
他亲切的告诉我,他认识一个杰出的钢琴手,一个拥有璀璨才华的年轻人。最重要的是,他还拥有着一颗关注疾苦波兰百姓的同情心。如果我能找上他,他肯定会向我伸出援手的。”
说到这里,肖邦眉眼低垂,从他鬓角的汗珠和紧张到不是很连贯的语句可以看出,这番话他应该是准备了很久。
作为一名生性较为内向,社交圈也不是很大的年轻人,让他准备如此长的一段自我独白,绝对要比让他随手谱写传世乐章来的困难。
但是即便忐忑不安,即便觉得有些羞臊,他还是将这些话当着亚瑟的面说了出来。
肖邦双拳紧握,肩膀抖动着,沉默了半天。